来自 四川省成都市 2019-7-1 10:0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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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所略知一二的成都街巷》 均隆街(中) 走过连环书铺,约四五个门面之后,是一个居民院,这个院子既大又深,前院有个大空坝,后院可通府河,但有点可惜,前院那个大空坝光码码的,没见种点什么花花草草。 从居民院再往前,过两三个铺面,有一家鞋匠铺。当时的鞋匠铺,其实就是微型的制鞋作坊,集修鞋、制鞋、代客上鞋为一体。何谓“代客上鞋”?原来,在上个世纪五、六十年代,不是人人都买鞋来穿,不少人还穿自家制作的手工鞋,那时的妇女,有事没事,经常都带着手工活,而手工活经常又是做鞋子,或为丈夫打鞋底,或给孩子纳鞋帮,或给自己绣鞋面。当时妇女们聚在一起,“剪鞋样”是她们经常的活动和话题。但是,手工鞋的最后一道工序,即把鞋底和鞋帮合为一体,这是最要紧的技术活,不仅关系到鞋子的耐用度,更关系到穿着的舒适度,所以很多人就把这道活交给鞋匠铺做,这就是代客上鞋。那时一双新布鞋四块钱左右,上一双鞋子一块钱左右。 与鞋匠铺隔一间铺面是锅盔店。那时白面锅盔每个六分,混糖锅盔每个七分,夹糖锅盔每个八分。所谓“混糖”,就是把糖“混”在面粉里做出来的锅盔,“夹糖”就是把糖“夹”在锅盔中间的锅盔,夹糖锅盔所“夹”之糖是红糖,曾经有个笑话,说某人吃夹糖锅盔,泄漏出来的糖居然把后背烫着了,这个笑话是形容夹糖锅盔的糖多。此外还有椒盐锅盔,千层锅盔等,价格也在七分上下。 锅盔店隔壁有条过道,过道为室内过道,与后面院子相接。过道的另一边是国营粮店。 在均隆街,要说经营稳定,没有那家商店比得过粮店。粮店起初只出售大米、面粉和少数几种豆类,有时候还有玉米、红苕等,后来增加了油盐,再后来又增加了面条面皮,再再后来还增加了饺子抄手,总之,根据民众需要,经营品种逐渐增多,其生意没有火爆过,也没有清淡过;而如果要说价格稳定,那就不仅在均隆街,就是在全国范围内,国营粮店也稳居头把交椅。从1956年到1989年,在长达三十多年的期间里,粮价只变动过一次,大米从每斤一角涨到一角四分二。这种超强的价格稳定,不是粮店自己有什么神通,而是国家大政确定的。 国营粮店的位置大致处在均隆街的中点,过了粮店就是均隆街的下半段,以下基本就没有门店了。 回头再看街左: 从东风路进入均隆街,街左第一家是烧卤店,此店每天现卤现卖,上午准备,傍晚营业。该烧卤店设有酒座,每天晚上灯火通明之时,只见顾客络绎。在这里,花两元钱左右,可以砍半边油烫鸭,如果饮酒,散江白每两八分,卤鸭脚每只二分,卤兔头每个六分。 烧卤店的隔壁是活禽店,专门经营活鸡活鸭活兔,顾客现买现杀,当场“打整归一”。一只肥母鸡,当时大约五元钱可以搞定。活禽店也经营水盆货,可以只买半只。 活禽店的邻居是肉铺。成都的肉铺与其他地方有点不同,其他地方的肉铺,大多是将肉摆在案桌上卖,而成都肉铺大多是挂在架子上卖,所以成都人称肉铺为“肉架子”,称买肉为“割肉”,去肉铺买肉,就是“去肉架子割肉”。 那时肉铺卖肉,除猪蹄、猪头、猪杂,其他不分部位,每斤(带骨)七角七分,至于顾客最终买到什么样的肉,很大程度由肉铺操刀的营业员决定。肉铺操刀的营业员,成都人称为“刀儿匠”,同样一刀肉,刀儿匠可以让人“笑嘻了”,也可以让人成为“苦瓜脸”,顾客如果与刀儿匠有点关系,则要肥得肥,要瘦得瘦,而且骨头不多;若没有关系,恰又遇上这天刀儿匠看你不顺眼,那么这一刀肉割下来,说不定就皮多肉少骨头大,顾客说骨头是不是可以少点,刀儿匠说,都要骨头少,剩一堆骨头卖给那个,呛得顾客干痴痴的。所以当时有人说,刀儿匠手里的刀子有眼睛。当然,这样的事并不天天发生,在多数时间里,多数刀儿匠还是不会乱来的。 评论图片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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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所略知一二的成都街巷》 均隆街(下) 肉铺的隔壁是菜店,菜店一连三个开间。当年各种常见的蔬菜,如白菜、茄子等,大多几分钱一斤,有时甚至一角钱买一捆莴笋;韭黄、蒜台是较贵的菜,这类菜每斤要一角几。 蔬菜店的右侧,是一条说街不是街,说巷不是巷的便道,如前所述,这条便道通往点将台。 跨过便道是一家杂货铺,杂货铺有四五个开间,分为三个部分:靠便道这头卖烟酒、糕点和罐头,中间卖菜油、食盐、百合、桂皮等,最后一部分卖酱油、豆豉、榨菜、豆腐乳。这个铺子所卖之酒全是瓶酒,在其货架上,八大名酒均是寻常之物,那时(60年代中期)五粮液(一斤装,下同)泸州老窖等,价格三元左右,茅台要贵些,但也不会超过五元。 过杂货铺为饭店。从营业面积来说,这个饭店在均隆街名列前茅,但服务质量非常一般,因此生意也非常一般,人气远不如街口那家小餐馆。这里的菜肴,不仅色香味一门不占,并且以次充好,比如回锅肉,其他餐馆是用“宝肋肉”制作,蒜苗也只是配角,而这里却用“槽头肉”,蒜苗也从配角变成了主角。回想起来,这样的饭店,要不是计划经济,恐怕早就关门了。这家饭店的价格,蒸排骨每份三角五,拌白肉每份四角,烧什锦每份八角。 饭店之后再过几家住户,即是“满春园”茶铺。以营业面积论,满春园是这条街的“大哥大”,门面虽只有三个开间,但深度不小,其内有天井,评书艺人来此说书,只需圈围三分之一,所得收益就够笑纳了。该茶铺后部是居民院,可通点将台。 在京剧《沙家浜》中,开茶铺的阿庆嫂有“垒起七星灶,铜壶煮三江”的唱词。沙家浜的故事发生在江苏,那里把茶铺的烧水灶称为“七星灶”。其实成都也有这种叫法,七个火眼的灶叫“七星灶”,五个火眼的灶叫“五星灶”。但是一般而言,成都把茶铺的烧水灶称为“瓮子”或“老虎灶”。为啥叫瓮子?是因为此灶除了有烧壶的火眼,还有一个(或两个)烧水储水的瓮子;咋又叫“老虎灶”呢?我问了许多人都说不晓得,后来不知怎么,有一天我突然觉悟,这“老虎灶”该不是“老壶灶”的转音啊!以前不是总说,老壶烧水比新壶烧水好吃吗,茶铺称自己的灶为“老壶灶”,是一种顺势而为的经营宣传,殊不知久而久之,这“老壶灶”就变成“老虎灶”了。 在文革以前,去茶铺听评书是不少人的爱好,有的人听起了瘾,缺一天不听便毛焦火辣。我那会儿还小,却也在满春园听过《三侠五义》。记不得说书人的名字了,但此人说书,不论上半场下半场,开场总要先要打一段竹琴为引子。当然啰,小娃娃,不是正儿八经的坐下来听,而是在边边听“站国”。当时茶铺的价格,白碗(即自带茶叶)每座四分,三花茶每坐九分,如果听书(白碗不入书场),每坐另收六分。 满春园茶铺对面是国营粮店,也即过了茶铺,就进入了均隆街的下半段。 均隆街的下半段基本没有店铺,只在靠府河那边有一家旅店。过旅店,有条便道通府河,便道左侧有个用土墙围着的院子,土墙的厚度足在一尺以上,院子及土墙都已斑驳,看样子是这条街的前辈;土墙院子的对面,是一排整齐的砖木平房,小青砖、黑漆门、绛红色的窗棂和屋檐挡板,从样式和成色看,是这条街的后秀。这排房子(包括其后的院落)一度是是东城区政法系统、后来是锦江区党校的用房。 均隆街的下半段虽无店铺,但人气不弱,这是因为这里有较多的游摊,特别是土墙院这一段,对面的砖木平房后退了好几尺,街面比较宽,更是游摊的宝地,时常都摩肩接踵。 过了锦江区党校,也即过了那排整齐的砖木房之后,老均隆街随之结束,再往前,就进入了椒子街。 在均隆街的末尾,我停下笔触,回看斑驳的土墙,回看参差的街房,回看往来的路人,似乎宛如在昨。是的,均隆街,一条没有名宅豪院、没有神奇传说的街,一条凡夫熙攘、充满人间俗气的街,也是一条让我回味、让我怀念的街。 评论图片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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