寂 静 岭:第六章

已有 1367 次阅读2006-9-17 11:09

  第六章  孟婆汤
  
  我和小徐驾上QQ奇瑞轿车,一路风行,上了西山。翻过西山一路下来,到了山谷中的交子河边,河上有座石拱桥,名叫无支桥,桥那边起伏的丘陵便是沙岭镇的地盘了。
  此时天空中淅淅沥沥下起雨来,雨丝成线,天地间立时灰蒙蒙一片,河对面的沙岭镇更是凄风秋雨,烟雾朦胧,寂静无声,连灯也没亮起一盏。 交子河中的河水在雨丝的点击下,泛着涟漪,一层层荡漾开去,更增添了交子河谷宁静悠远的气氛。
  河水泛着黑光,仿似要勾起我们对往事的回忆。
  相传,明末清初的时候,方圆几十公里的沙岭镇曾发生过一场腥风血雨的战争。
  1644年,清军入关,占领北京城,明朝最后一位将军罗兴带领朱氏王朝的一支血脉逃离京城,来到西部这座城市,高筑城墙,凭险固守,确保大明江山的最后一片净土。李自成被清军灭亡后,清顺治皇帝即派铁骑部队向这座城市进发。抚远大将军福临亲率十万骁勇善战的八旗兵,日夜兼程,来到沙岭镇北面的云林山下驻扎,并将沙岭镇四周团团围住,一心要剿灭大明王朝的最后一支部队。而这时驻在沙岭镇的罗兴部队尚余三万人,而城中的老百姓因惧怕战争,早已逃得所剩无几。
  清军包围沙岭镇后,烧了交子河上所有通往城市的桥梁,只留下一座木桥,吸引明军向这边集中,以便一网打尽。后来溃败的明军向这座桥退来的时候,因清军抽空了桥下的桥墩,桥面无力支撑,士兵们纷纷掉下河去,淹死了不少。这便是后来被人们叫成的无支桥。
  一场厮杀,天昏地暗,日月无光。罗兴指挥部队在沙岭镇大战三天三夜,在内无粮草,外无救援的情况下,终因寡不敌众,全部血洒疆场,三万余人的部队无一存活。士兵的鲜血染红了沙岭镇的草地、湖泊、平坝、森林,连清澈的交子河水也染成了一片红色,成了一条血色的河。
  罗兴在绝望之余,背上朱氏王朝最后一位后裔八岁的朱隶,奋力杀开一条血路,冲到交子河边的竹林中,他看见一位老人在竹林中躲避战争,就把老人拉出来,跪在老人的膝下说:“大爷,求求你做做好事,这是大明王朝最后一点血脉了,他还是个孩子啊,你救救他,带他过河逃难去吧!”老人犹豫一阵,最后从罗兴手中接过八岁的朱隶,答应把他带过河去。于是罗兴在竹林中砍了一堆竹子,扎成竹排,乘着夜色把老人和朱隶推过河去。老人和朱隶逃跑成功,罗兴则抹喉自杀,把最后的鲜血献给了大明王朝。这条逃生的河,后来就被人们叫成了交子河。
  沙岭镇的这场血战,尸横遍野,狼烟滚滚。清军占领这座城市后,将尸体搜集一起,挖坑集体填埋于沙岭镇南边的乱葬岗上。一到夜晚,这里便阴风惨惨,鬼哭狼嚎。因为恐惧,从此在沙岭镇居住的居民是越来越少了,连过路的村民大都不从沙岭镇路过。
  几百年过去了,沙岭镇因为有血水的浸润,土地肥沃,水草茂盛,连交子河水也变得黑黝透红,四周的森林绵延覆盖,一片郁郁葱葱的景象。但由于阴气太重,原本很多房地产开发商看重的这片土地,白天阴云笼罩,夜晚阴森恐惧,想开发的开发商也不敢到这里来投资了。十几年前,也只有刘玉清看中了这块宝地,采取买与租的方式,与当地政府签订合同,大量圈下土地,大搞牛奶养殖业和加工业,从这里发迹,走上了亿万富婆的道路。
  
  我和小徐在桥边停下车,看看天空没有停雨的意思,小徐说:“时间不早了,我们还是进去吧。”
  我点点头,启动马达,挂上档,向桥面驶去。突然从雨雾中冲出一个人影来,站在我们车前,吓出了我一身冷汗。我紧急踩住刹车,刺耳的刹车声顿时响彻半空。
  我打开车窗,正要骂他“找死”,那人影从泥地上站起来说:“不好意思……我……我把你们吓着了。”
  我一看是个女孩,一下没了火气。她穿着白色长衣,浑身都湿透了,凌乱的长发还淌着雨水。要不是她满脸的污泥,她一定是个漂亮的女孩子。
  我说:“没关系,是我把你吓着了。你看这么大的雨,你还不回家吗?”
  女孩说:“我家在西山,我走这条路就是回家去。没想到半路上就下起了雨,我一点准备都没有。我的狼狈样让你见笑了。”
  我说:“没关系,没关系。要不,我们送你一程?”
  女孩连忙摇手说:“不用,不用!太麻烦你们了。我的家不远,一会就到了。”
  我说:“既然这样,路上多加小心。”
  “我会注意的。谢谢你们!” 女孩点点头说。稍停,她又问,“你们要去沙岭镇吗?”
  我说:“是呀。这条路我们走对了吗?”
  女孩说:“虽然这么大的雨很难看清,但到沙岭镇只有这一条路,所以不会走错的。可是……”
  我问:“怎么啦?”
  女孩说:“我想你们还是不要去比较好,那个小镇最近……有点……不正常,说不好是什么,总之,不要去比较好。”
  我问:“出了什么事?”
  女孩说:“说不清是什么,也许……只是幻觉而已,是……”
  我说:“我知道了,我会小心的。”
  女孩问:“你们去做什么?”
  我说:“我们去见一个人,一个大名鼎鼎的人。”
  女孩说:“是费正灵吗?我也正找他,可是我没找到他。”
  我说:“不可能,我们刚才还通了电话。他说他在沙岭镇的办公室等我们。”
  女孩说:“是吗?也许他刚回来了……你见到他,代我向他问好。”
  我说:“好的。请问小姐,你贵姓?”
  女孩说:“我叫刘玉芳,是刘玉清的妹妹。”
  我吓了一跳:“你是……你是……刘玉清的妹妹?怎么可能……”
  女孩说:“没吓倒你吧?不好意思,这跟你们没有关系。我有很长时间没有见到我姐姐了。”
  女孩从我们车前走过,脸上还带着一种不易察觉的微笑,高挑的背影在雨雾中慢慢消失。我和小徐紧张的心过了很久才渐渐平稳,都不知说什么,小徐更是脸呈白色。
  这个女孩是谁?我从没听刘玉清说起过她有一个妹妹,她会是谁呢?
  雨越下越大了,哗哗的雨声打得车窗噼噼剥剥作响,我们过桥继续向沙岭镇驶去。
  
  天空像挂了一片雨帘,水气升腾,视野模糊,道路难行。我们驾车经过一片荒原,来到一个茅草丛生的平地,前面出现了一个十字路口。我左右看看,透过雨帘,想在雨雾中找到路标,却没有发现路标,左右中三条路我不知该往哪条路上去。记得一年前我到沙岭镇去,只有一条路直通沙岭镇,没费多少时间我就到了目的地。今天不知怎么凭空多了两条路出来,又没有参照物可以借鉴,我犯了难。
  我对小徐说:“你在车上不要动,我下去看看。”
  说着,我撑开雨伞下了车,仔细寻找几个路口的路标。我找遍了所有路口,并没有发现去沙岭镇的指示牌。道路两旁全是一人多高的茅草和一些零星的小树,在雨水的冲刷下,摇摆不定。哗哗的雨声掩盖了一切,没有行人没有来往的车辆,我心里郁闷极了。
  突然在左边一个路口,我透过雨雾,发现前面不远处的草丛上有一星忽明忽暗的火光在闪动,好似一户人家,又好象一种希望在召唤。我握紧雨伞快步走上去,青杠树下,我看见了一间茅草屋。那火光原来是从茅草屋的窗户上透出来的。
  原来在这个荒无人烟的地方,还住的有人,以前我去沙岭镇却没有发现这里有草屋。谁会在这里盖草房呢?这里前不着村,后不巴店。我走上去,敲开了门。门开了,出来一个端着煤油灯的慈祥老婆婆,她身子佝偻,满脸皱纹。这么大把年纪了,她怎么会住在这里?
  我满脸堆笑说:“老人家,打扰你了。”
  老婆婆眯缝双眼,仔细打量一下我说:“你是谁呀,你敲我门做什么?”
  我说:“阿婆,对不起、对不起!我们从城里来,要到沙岭镇去,走到这里迷路了。这里有三条路我们不知该往哪边走。”
  “你说什么?”
  老婆婆竖起耳朵听,没听清楚。我想是她年龄大了,耳朵背,再加上我声音小,她听到一边去了。她说:“你说外面雨大,想进来躲雨。没问题,进来吧、进来吧,屋子虽简陋,但只有我老太婆一个人住,我这里也有很久没有客人来了。”
  我迈腿走进了这间草屋。
  草屋里光线昏暗,要不是煤油灯光的照射,我以为走进了一个漆黑的山洞。草屋中间燃了一堆柴火,火上烧着一只铁锅,不知锅里炖的什么,汤水鼎沸,香气扑鼻。连我这个自制能力强的节食狂都忍不住要吞口水了。
  老婆婆说:“小伙子,看你衣服都湿透了,快在火上烘烤烘烤吧。”
  草屋里很暖和,我的外套也确实被雨水淋湿了,我脱了外套坐在柴火边烘烤。
  老婆婆蹒跚着脚步在房间内走来走去,收拾这收拾那。我看了半天,也不知道她到底在收拾什么。也许是上了年纪的缘故,越是陈旧的东西越舍不得丢弃,老婆婆很念旧。
  老婆婆拿起一件有点象戏台的古代戏服,掸了掸灰又放下略带遗憾说:“几百年了,这件衣服终究有些朽蚀了。”
  我大声问:“阿婆,这不是戏台上的戏服吗?你演过戏?”
  老婆婆摇头说:“要是真演戏就好了。可演戏是假的,但战争可是真的啊。”
  老婆婆打过仗?
  老婆婆没有回答我,只是问:“大雨天,你到荒郊野外来做什么?”
  我提高嗓音说:“阿婆,我们迷路了,我们要到沙岭镇去!”
  她终于听明白了,吃惊说:“沙岭镇?你要去沙岭镇?!”
  我点头说“是我们,不是我”,我说还有一个姑娘在车上。
  老婆婆劝我说:“那里最近有古怪,你们最好不要去。”
  我问:“为什么?”
  老婆婆说:“听说,那里发生了一些怪异的事,还是不去最好。”
  我想青光白天的,不会有什么古怪吧,我说:“我们要去见一个人,不去不好。”
  老婆婆想一想说:“既然要去,也得喝我一碗孟婆汤,方能平安出入。”
  孟婆汤?我心中一惊,这不是阴间孟婆发明的一种忘魂汤吗。老婆婆这里也有孟婆汤?
  我指指柴火上的吊锅,问:“你是说这锅中的汤?”
  老婆婆说是:“这锅中的千年虫是天山的雪莲花虫,一千年开花,一千年结果,一千年演化成虫,是极高的滋补品和防毒药。它遇水就活,遇沸水而动,喝下去尤如千万个快乐天使游走全身,让你浑身有劲,长生不老,同时预防邪毒入侵。以前到沙岭镇去的人从我门前过,都会在我这儿讨一碗孟婆汤喝,所以都会平安回来。”
  我望着锅中翻腾的沸水,看见有小虫一样的东西在里面七上八下,我心中象打鼓,不知所从。
  老婆婆用汤勺从锅中舀了一碗滚沸的汤水端到我面前,我被吓得站起来。只见碗内浓稠的黄汤水中有一根根象蚕虫一样的白毛虫在汤水中上串下跳,游进游出。我丢了碗倒退两步,只听“啪”一声,白瓷碗掉在地上摔得粉碎,白毛虫四下而散,一根根竟逃得不知去向。
  我一时不知所措。
  老婆婆从地上捡起碎片说:“没关系,小伙子。每个人第一次喝我这种汤都会紧张,了解后就会习惯。快喝吧,喝了我会给你指到沙岭镇的路。” 
  老婆婆又舀了一碗汤来,看那碗中跳动的小虫和浑浊的汤水,太恶心了,我真的想发吐。
  老婆婆看我仍有犹豫,开导我说:“小伙子,我在这里住满快一百年了,见过的人无数,也救了不少人,从来没害过人。人们都叫我孟婆婆,你要是不相信,可以到镇上去打听打听,看有没有我孟婆婆这个人。”
  我问:“这真是孟婆汤吗,我喝了会不会忘了我的前世今生?”
  “你不相信,老太婆喝给你看。” 孟婆婆喝了一口黄汤说,“这怎么会是阴间的孟婆汤,这不过是一种普通的汤药而已,是我平常喝的补药。雪莲花虫采自雪域高原,只起一般的预防作用,当然也不会让你忘记前世今生。”
  在孟婆婆的一再坚持下,我勉强喝下小半碗,那些小虫在我口中七拱八串,有此痒酥,随即化入心肺没了动静,孟婆婆说是进入心血去了。开始有点苦,后来有点甜,最后是回味无穷。果然是不一般的汤药,半个时辰后,我感觉神清气爽,心情愉悦,浑身也有了力量。
  孟婆婆后来告诉我去沙岭镇的路,她说走中间这条路,二十分钟后就可达到镇上。
  她还说左右两条路,是今年初刚修建的。靠左是通往沙岭镇下方的横七乱葬岗和柏林公墓,靠右是通往沙岭镇上方的黑暗森林。孟婆婆原在横七乱葬岗守公墓,今年公墓扩建,她就搬到这里来了。
  她说她守横七乱葬岗快满80年了,她说这是她的祖父的祖父传下来的,全是义务劳动。因为她祖父的祖父的祖父的祖父原是明朝末期罗兴将军的一个副将,死在沙岭镇与清军的决战中,后来她的祖父的祖父的祖父找到这里,把她先祖找出来好好埋葬,于是全家人日夜相守在这里,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形成了这个不成文的规定。这套古代官式将服就是她祖父的祖父的祖父的祖父留下来的。
  她说,埋葬在横七乱葬岗的士兵们都是英雄,他们为大明捐躯,死得壮烈,死得光荣,应该为我们后人所敬仰。
  孟婆婆在这里跟地下的将士们相伴八十年了,这要多大的毅力和精神啊!我不由对孟婆婆肃然起敬。
  最后,我感谢了孟婆婆的好药,离开了草屋,和小徐驾车飞叉叉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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flicker 彩虹炫 | flicker 匿名卡 | 康乃馨(未注册) 2006-9-17 11:09
“只见碗内浓稠的黄汤水中有一根根象蚕虫一样的白毛虫在汤水中上串下跳,游进游出........

那些小虫在我口中七拱八串,有此痒酥........”


我的妈妈呀,看的都肉麻麻的,还敢喝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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