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题记:谨以此献给我少年时的伙伴们。
“ 闷 子 ”其 人 其 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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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父母到了乡下,陆陆续续认识了闷子、老盈、西军、老东、四员等少年伙伴。在这些伙伴中,最先认识的就是“闷子”。
农村里,穷人家的父母,怕自己的儿女养不活、长不大,喜欢给自己的孩子取很“贱”的小名。如:傻猪、蛮狗、兔儿等等。他们固执地认为,穷人家孩子的生命,就象满山遍野不知名的野花,命很“贱”,生命力却极强。娃娃的小名越贱,生命越久长。“闷子”其名,也是基于如此。
闷子姓杜,母亲早逝,家中只有父子二人相依为命。闷子的家外,是一片绿色的田野,田野的尽头是父母的单位。每到吃饭的时候,其父常立于门外,大声武气的喊着:“闷——子——,回来——吃饭啰!”闷子有事无事,总爱到医院来逛逛,一来二去,我们也就混熟了。
闷子个子不高,人精瘦,尖下巴,浓眉而面黄,读了三、四册小学便再也不读了。因长了“瘌痢壳”(又称“花脑壳”,即:瘌痢头。),一年四季戴着用红布打成的尖尖帽,显得格外地引人注目。年龄比他大、和他相仿或比他小的孩子,远远地看见他,就会唱起取笑他的歌谣:
瘌痢壳
棒棒壳
柑子皮
蛇脑壳
你有钱
我有药
买回去搽你的“花脑壳”
每当此时,闷子对比他大、比他强或自知打不过的对手,总是恨恨地咬着牙,怒目而视;对比他弱、比他小、打得赢的孩子,他总是冲上前去,一掌将其推倒在地,用拳头教训和发泄心中的不满。
一次,小弟和一群伙伴们唱歌兜(逗)闷子,被闷子打了一下。我得知后,在田坎上截住他,给了他一拳,他边哭边骂:“唔、唔、唔——,狗日的地主娃娃,恨倒(欺负)我们贫下中农”,气极的我又给了他一拳,并威胁着说:“×你妈,你再说一句,老子打死你!”闷子的眼中包着泪水,敢怒不敢言。父母知道此事后,把我和小弟臭骂了一顿:“欺软怕硬,拿别人的生理缺陷取乐,把别人的痛苦建立在自己的开心之上,算什么本事呢?!……”母亲的敦敦教诲,言犹在耳,至今难忘。
恃强凌弱,大概都是儿童、少年时的天性吧!儿童、少年时的伙伴,吵嘴打架是从不记仇的,那怕刚才还吵得面红耳赤、打得头破血流、鼻青眼肿,一会儿又屁事没有地耍在一起了。用父母们的话来说,叫“狗相好,见不得又离不得”。
那时,最爱玩的游戏,就是摹仿“样板戏”里的英雄人物。我是正面人物的不二人选,反面人物自然是非闷子莫属。一是他略比我小,争不过我;二是他的外形比较接近反派人物。当然,他也十分乐意扮演此类角色,总是把坏蛋摹仿得惟妙惟肖。看着闷子的表演,社员们常在一边议论:“这个屄娃娃,好的没学到,坏的装得象,二天(以后)长大,肯定不是个好东西!”
我家住处距生产队的晒坝不远,不过也就是一、二十米的距离。每到收割时节,傍晚的时候,我和闷子等伙伴们便会在此相聚,用小竹棍在燃烧的“星秀灰”(渣渣火)中掏个洞,各自将捡到的嫩玉米苞、青豆米角、洋芋等“战利品”埋上,待闷烫熟后刨出,送入口中,吃得津津有味,嘴、下巴都被糊得黑黑的。
岁月的流逝,年龄的增长,我和伙伴们一起的日子渐渐地少了。尤其是上高中后,吃住在校,周六回家,周日返校,去也匆匆,来也匆匆,难得见上闷子一面,偶尔遇上,也只是简单地打下招呼。高中毕业,插队到了山区,闷子的消息就更稀少了。参加工作不久,我被调到父母工作过的地方工作,满以为会再次见到闷子,结果却大失所望。后来才听说闷子外出闯荡去了。
若干年后,我完成了命运的最终转折,到了新的工作岗位,曲线回了城。在几次下乡办事时,曾多次打听闷子的下落,得到的却是众说纷纭,莫衷一是的小道消息:有的说,闷子走后,一直不见踪影,其父死后也是由邻居埋葬;有的说,闷子的父亲死后,他回来过一趟,带着一个时髦的女人,还打听过我;有的说,闷子在沿海一带走私毒品,被当地公安机关就地正法;有的还说,闷子已成为百万富翁,入了某国国籍,至今仍活着。
人的命运,无法预测;人的一生,萍踪不定。悲欢离合,荣辱浮沉,命中已注定,半点不由人。穷与富,贱与贵,各有各的位置;生也好,死亦罢,各有各的归宿。贫贱莫失志,得意别忘形,笑对厄运,淡泊名利。
二○○七年十二月三日 稿毕 改定
附:歌曲《小小少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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