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题记:谨以此献给我少年时的伙伴们。
第 一 次 砍 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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漫天的大雾,在头顶轻轻地流动。
清晨,我背上小背夹子①,别上斧头、拐子②,和伙伴们汇合后,踏上了上山的羊肠小道。
三个伙伴中,老盈肤色白皙,稳重少言,一副书生相;老东大嘴,常爱咧着笑;西军细身材,薄唇,单眼皮。
“你只带了这点点啊?”我身后的西军有了新发现。
“嗯。那还要带啥啊?”
“钉牛③、绳子、大泼镰④。”走我前面的老东解释着。
“大泼镰砍树子周围的藤子、竹子、刺笆笼;钉牛、绳子拉木头。”西军接着说。
走在最前面的老盈开了腔,“他是第一次上山,不晓得,我们也忘了给他说。钉牛和绳子可以用藤子代替……”
“大泼镰借你们的用”,我抢着说。
“到时各走各,各干各的,离得近还好说,离得远怎么办?”西军担心地说。
“哦”,我惊讶不已。我一直以为,树是连着长在一起,大家都在一个地方砍树,根本没想到还会有东一根、西一根砍的情况!我想得太天真、太简单了!此时,我才知道了砍柴花子⑤的所有程序和全部过程(找树:树多的情况下,选材质软、易燃、好砍的树。清除外围:砍开、砍掉树旁的藤蔓、灌木、杂竹。砍树:树砍倒后,根据自己的体力,取所需长度宰(斩)断。拉、放、扛木头:平路、倒坡、拉或扛;高处到低处,放。劈柴:木头拖到放背夹子处后,将其宰成长度相当的几段,然后花(劈)成一块块木柴。)。嘿,没想到砍柴花子还有这么多的讲究,我的心里有些惴惴不安。
“活人还能被尿胀死!没有大泼镰,用斧头也行。最多就是多费点时间,没那么方便。他是新手,到时我们都要帮帮他。”老盈的话,让我的心里踏实了不少。
我们一路说着、谈着,爬上了大坪。吼山⑥结束,西军神秘地对我说:“走,去看样东西。”
他把我领到一稀疏的竹林中。一块巨石平躺于地,石上刻着女性的生殖器官。他说每当太阳升起时,直射的阳光便会照着私处,因此叫它:晒羞石。县城曾是羌人的部落,不知是羌人的图腾,还是上山人无聊时的“杰作”。
见我沉思,西军指着对面雾罩的山峰,滔滔不绝地讲起了民间传说。对门的山叫龙坪山,住着条红龙,这边的山住着金龙,叫金龙山。很久很久以前,二龙争宝大战,打了几天几夜,红龙打不赢,便向金龙狂喷一口,喷出的唾液化着乱石漫天飞舞,打得金龙头破血流,落地后成了三千多亩乱石窖,最远的飞到了“五家口”(上里),龙坪山顶从此凹了下去。红龙的血染红了山溪水,“红水溪”因此而得名。
钻入密林深处,我们分手自寻目标,各自为战。
当我还在笨拙、紧张地忙碌时,老盈已拉着木头下来。他看了看我砍的树,“你砍了根黄角楠,又重又不好花(难劈开)。砍都砍了,也只好将就!但两头的尿筒口⑦要宰,不然,拉木头要戳倒,放木头要插到。”
他三下五除二地帮我宰齐尿筒口,然后在附近割了根粗壮结实的老藤,拴在木头的粗端。这时,老东也和我们汇合了。
木头拖到放背夹子处时,西军已候在那里。
“你娃娃还干得快得,老子们还以为你没下来!”老东将绳头抛在地,咧着大嘴,喘息未定地说。
“大家说得好好的,你一个人就跑了,没得意思!”老盈有些不满。
“我忘了。二次一定帮他。”西军解释着。
黄角楠的确很难花,加上我初学,整了半天也没花开(劈开)一筒,后来还是伙伴们轮换着“引斧”⑧、“打楔”,忙了好一阵,才将木头劈开、劈完。
放哨⑨时,伙伴们向我介绍了上山砍柴花子(认树、选树、领拐、打拐子、停拐)的经验和谚语:砍倒青钢,弄到瘟殇⑩;砍倒黄角楠,花得抠卵蛋⑾;背到复炎树,只当在散步;背到轻弹子,等于跑趟子⑿。掌拐⒀掌得很均匀,背后跟着一群人,前面拐子敲三下,后面晓得歇一下。领拐莫逞强,长短要适当,窄险不停留,平处最稳当。打拐先试探,溜滑须掂量,歇拐别摇晃,小心闪折腰。……
迎着偏西的太阳,老盈掌拐,我们开始下山。一行四人,沿着平平仄仄、曲曲弯弯的山道前行。背上的柴,渐渐地沉重;归家的路,遥远而漫长。
……
寒假里“羊肠”、“大坪”、“石夹山”、“大风水”、“转角楼”、“房基坪”等处,都印下了我们弱小的身影;都洒下了我们勤劳的汗水。
二OO七年十二月四日 动笔
二OO七年十二月五日 稿定
注释:
①、背夹子:一种背负劳动工具,由木条、竹条构成。
②、拐子:与背夹子配对,作歇气、探路用。“T”形,上端有一凹槽,便于背夹子的底部落入停靠。
③、钉牛:一种上山拉木头用的铁制劳动工具。头部有一孔,用于系绳,下部呈斧口状,便于钉入木头中。
④、大泼镰:一种刃薄、背厚,比一般镰刀略重的砍柴刀。
⑤、柴花子:被劈开的、长短相当的一根根柴块。
⑥、吼山:上山人不成文的规矩。每个上山的人到了山脚下,都要吼上几声,一来是向山神报到,祈求保佑自己一天的平安;二来是借此倾吐胸中的浊气,驱散不快。
⑦、尿筒口:就是只砍树的一个部位,树断后断口呈斜边形状,在下山放木头时,断口的的斜边常常会插入很深的淤泥中难以拔出。
⑧、引斧:一种劈柴方法。两把斧头交替使用,一斧在前劈出裂缝,一斧随裂缝劈入,前后延伸,使裂缝不断扩大而全部裂开。
⑨、放哨:短暂的休息。
⑩、瘟殇:土语,又重又沉的死人。
⑾、抠卵蛋:搔头、无计可施之意。戏谑之语。
⑿、跑趟子:跑步。这儿作轻松用。
⒀、掌拐:走在最前面,根据负重、路况、行走的距离,决定何时停拐、起拐的人。
附:歌曲《闪亮的日子》歌手:罗大佑 专辑:闪亮的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