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实回忆]少年逸事之——道班打临工

　　
　　题记：谨以此献给我少年时的伙伴们。
　　
                             道 班 打 临 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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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读完初中，我十六岁。
　　我们这届初中生，还算幸运，读了三年。以后的初中，为了响应毛主席的“五·七”指示，缩短学制，就只能读二年了。处于过渡阶段，低我们一个年级的初中生，要提前一学期毕业，也就是说只能读两年半。我们这届春季毕业生，如能继续读书的话，就要等到他们毕业后再一同进入高中，这就意味着我要等待半年，再听凭命运的裁决：或读书，或上山下乡。
　　父母为我的前途、命运，整日忧心忡忡。母亲始终认为，象我这个年龄，做抵门杠（棒）太短，做吹火筒太长，因而特别希望我能再读两年高中。在那个特别讲究家庭出身，靠贫下中农推荐读书的年代，成绩的优秀并不能为升学增添决定性的砝码。对此，父母不敢有太多的奢望，只能顺天意、尽人事了。
　　前途未卜，等待难熬。在家终日无所事事，也不是长远之计。父亲托人给我找了个事，到道班上去打临工，每天1.2元，干一天算一天，这也算是父母未雨绸缪，为我上不了高中，插队落户提前作的准备。
　　任家岗道班，离家大约6Kｍ，道班上有8个人，都是清一色的大男人。道班的炊事员，由每人轮流担任一个月并兼任伙食团团长。
　　把简单的行李安置在陋室，人生中一段短暂的工人阶级生活，从此宣告开始。
　　道班工人的生活，单调而枯燥，机械而重复。平时的工作就是用沙石、泥土，填补公路上的大坑小凼；冬季里搞民工俭勤锤石子，备料收方；遇上雨季垮方的时候，组织力量抢修，确保道路畅通无阻。雨大没垮方的日子，是工人们喜欢和渴盼的快乐时光——“耍雨班”。劳动中，我学会了用撮箕装着沙石、泥土，团着抛洒，均匀地填补、铺平公路上的大小坑凼的技巧。
　　出工、收工，日子慢慢地过去。若不是后来发生的事，也许我这段打临工的生活，不会留下深刻的烙印。
　　一天晚饭后，我正躺在床上看书，炊事员骆××在窗前喊着我的名字说：“明天我不煮你的饭”，我急忙开门出去询问，他的一张脸黑得象要下雨，“没求得原因，我说不煮就不煮”。
　　突如其来、莫名其妙的变故，使我一夜没睡好。天色微明，我找到在灶房里做饭的他，陪着笑脸，再次询问原因。过了好一会，他才振振有词地说：“你昨天吃了饭，嘴一抹，碗一扔就跑了。难道说你挣钱，连个碗都洗不得？当炊事员的就要下贱点吗？”我恍然大悟，原来如此！当时班长伯伯有事找我，我放下碗就匆匆地去了，因而引起了他的多心、误会和不满。
　　我再三解释，他仍不依不饶，我只好委曲求全，向他“认错”。班里的长辈们也劝说着，“算了，算了！他娃儿子不懂事，要贪耍点，下次改正就行了。你就别和他一般见识。”
　　在我的保证和长辈们的解释、劝说下，他才勉强罢休。
　　事后，班里的人告诉我，他这个人心眼多，气量小，嫉妒心强，对别人是马列主义，对自己是自由主义。干重活、累活时就喊腰杆痛不干，大家都背着喊他“半截腰杆”。你才来不晓得，我们这里是谁当炊事员，谁就负责洗大家的碗。主要是他认为，你是临时工，他是正式工，他不该服侍你。
　　刚准备学游泳，就被呛了一口水；才离开学校，就品尝到了生活的涩味。人心难测量，社会太复杂！
　　没过多久，段上的会计下来发临时工的工资（临时工的工资，每月下旬由总段会计核实发放），“半截腰杆”硬说会计多给我算了一天，气得我真想和他大吵一架。想到他毕竟年长我许多，我是小辈，况且也就是少一块二角钱，这点钱对我来说，多了富不了，少了穷不了。忍一时，风平浪静；退一步，海阔天空。爪手子洗碗——涮（算）了！涮（算）了！
　　打临工遭遇的不快，让我更加怀念纯真、美好的学校生活。在严峻残酷的现实面前，我才发现自己的天真、可笑和幼稚。凭心而论，道班上的大多数长辈，对我还是挺不错的，但遇上“半截腰杆”这样的人，就象一颗老鼠屎搞坏了一锅汤，令人恶心和翻胃。多年后才明白，哪儿都有“半截腰杆”那样的人，我又何必去苛求生活呢！
　　祸不单行,厄运接踵而至。在扶班上地里被风刮倒的玉米苗，捧刚浇过大粪不久的泥土来垒玉米时，染上了粪癣（钩虫病菌），双手肿得象发酵的馒头，又痒又疼；饮食没注意，一不小心被菌痢选中，一天拉几次，拉得我四肢无力，体重锐减，一下子就佘（掉）了10多斤。父母得知后，急忙把我接回家中医治。工人老大哥的生活还没过够，就在无可奈何中结束了。
　　金秋送爽的日子，我终于收到了一纸薄薄的、沉甸甸的高中入学通知书。令人向往的金色学生时代又将延续，没有利益之争，没有尔虞我诈，没有勾心斗角的校园生活又将开始，我的心里充满了喜悦、装满了欢乐。象我这样出身不好的孩子，能读上高中是多么的不易！其中的起起伏伏、曲曲折折、明争暗斗，又有几人能知？！……
　　少年时代的幕布，缓缓地合上；青年时代的帷幕，徐徐地拉开。少年——青年，角色转换。在人生这个舞台上，告别少年的我，将扮演何种角色呢？主角、配角、观众？生活中是没有观众的，每个人都是演员，都在扮演自己的角色。有主角就有配角，有配角才会有主角。主角也好，配角也罢，扮演什么角色并不十分重要，最重要的是找准自己的人生坐标！
　　
　　                                        （少年逸事完）
　　
　　                           2007年12月29日　           动笔
　　                           2007年12月31日——2008年元旦　稿定

注：此文被《现代家庭报》于2008.2.19.刊载。　　
附：歌曲《漫步》（许巍）
    
借用图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