让我们去追云逐月——咫尺天涯网友川西采风纪实(文图)

已有 2003 次阅读2007-9-5 12:14

           让我们去追云逐月——咫尺天涯网友川西采风纪实
                      作者:梧桐更兼细雨
  序言:
  05年10月份,咫尺天涯网站总版主梧桐更兼细雨带领一帮网友来到成都,我作为东道主陪同他们去了一趟川西高原采风。当然,作为咫尺天涯网站的网友,我也是此次采风活动的成员之一,并且义不容辞担当起了安排一切具体事务的重任。我们当中大多数都是摄影爱好者,相同的爱好使我们有了共同的语言,彼此增进了了解,增进了友谊。这篇网友川西采风纪实,是总版主梧桐更兼细雨所写,其中记录了这次采风活动的全部内容和详细细节以及她的感悟。非常欣赏她那妙语连珠幽默风趣的文笔,欣赏她作为女人特有的细致和敏锐,更欣赏她的诚挚、善良和率真。为尊重作者,对文章我没有作任何改动,其中对本人的誉美之词,请大家不妨带着“批判”的眼光看待。

(咫尺天涯网站地址:http://www.zcty.org/)



                                                    大漠孤烟CD
                                                   2007年3月31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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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和清水吟、行香子在火车上的时候,就给季布诺和阿凡提提发了短信,要他们先行到达成都的人准备好鲜花在火车站迎接我们,当时季布诺是这样说的:“提提肯定会去采把野花在出口处等待。”我记得我是这样回答的:“就是采捆狗尾巴草送给我们也行。”
  
  一、成都

  当三个女人一脸风尘地出现在成都火车站出口处的时候,大漠兄在人群里向我招手,这是我和他第二次见面,他还是那么帅,成熟练达,眼睛里写满真诚。我看到他的第一眼就在心里说:“他还是我的大漠兄!”三个女人上前分别与大漠握手,其实我很想拥抱一下大漠,但在众人面前实在有点不好意思。清水和香子看到这么一个大帅哥,估计也想拥抱一下的,但看我没什么表示,也只好作罢了(原谅我心里的小嘀咕)。阿凡提提在一边看着我们。我说,提提你为什么不说话,他当时有点害羞的样子,准确地说有点手足无措。这才发现,提提的手上不仅没有鲜花,就连狗尾巴草也没拿。

  雪茄繁繁和骑风看雨早在前一在晚上应提提等人邀请共进晚餐,后与我短信说,一定要在火车站接我们。见到了大漠兄和提提,便四下搜寻他们的身影。提提说我去找他们,约一、二分钟的光景,这二位川大的学子便站在我们面前。我说:“繁繁,来,拥抱一下。”她便很乖抱住了我,瘦小的身体在我怀里,让我有母亲的感觉,即时便想起了我的舞阳。风雨和照片很像,但几乎没有说话,我说你怎么这么瘦啊,他只是微笑地看着我,眼神里有贵族的气息。清水、香子相继和繁繁拥抱过后,我们一行人便在大漠的带领下,边走边说话,往停车场走。

  大漠和我走在最前边,老友相见,有很多话要说。此时繁繁和风雨在后边与清水热乎着,后来我听繁繁说,香子把背包交给提提说:“你给我背着吧”便拿着DV拍摄了,而这个工作按理应该是我做的,香子见到我正在和大漠说话,没打扰我们。

  计划是我们仨一到成都就往川西出发,当晚必须赶到康定。与繁繁、风雨的短暂见面,几乎没有机会说话就要分别,繁繁不舍的样子,我说“你们自己回去吧,我们回成都的时候再见,风雨多多照顾繁繁,她没钱用的时候,你得给。”清水和香子听我说这话就大叫“这才是最重要的!”提提哈哈大笑。众人上车,大漠开着他银色的车向太行山、季布诺、阿不东住的宾馆驶去。

  香子见到她的徒弟季布诺,就给了她一个热烈的拥抱,其他人都有点嫉妒的样子,大漠愤愤不平:“网友见面的规矩是拥抱,怎么没人抱我呀。”我和清水在一边嘻嘻哈哈,大家收拾行装,简单聊了几句,阿不东到车库把大漠前一天准备好的车开出来停在路边,我们选出清水吟作为帐房先生,这一路上吃喝拉撒的费用,都在她这里统一支付。看到清水数票子的动作,心想,成功人士就是不一样啊,数钱都比我利索。正恼着,肚子饿得吱吱乱叫,其他人也都没吃早餐,大漠就带我们到附近的小吃店,每人要了一碗面条,匆匆吃过后,各自上车。
  
  二、泸定

  第一辆车由大漠亲自驾驶,我坐在他边上,清水和提提坐在后面。另一辆车由阿不东驾驶,太行山坐副驾驶位置,香子和季布诺师徒坐在后排。大漠打开香子带的摩托罗拉对讲机,用非常标准的普通话自豪地说:“现在是北京时间2005年10月16日9:22分,咫尺天涯川西采风团出发!”虽然我们分别坐在二部车里,但是对讲机发出的欢呼声和我们这部车里的欢呼声融在一起,“出发喽,出发啦!”

  也许是因为太过激动,阿不东驾驶的第二辆车在过收费站的时候,撞断了栏杆,大漠靠边停车,用他标准的四川话迅速解决了问题,大家一起嘻笑阿不东,阿不东眼中流露出孩童般的天真,无奈地说:“我妈妈说对我说,开车过收费站时一定不要撞栏杆,我怎么就忘了呢?”又是一阵轰然大笑。

  成都的天气很灿烂,大家的心情都很灿烂。大漠开车既稳又快,看见比他好的车就要超,我坐在他边上很得意地注视着他的一举一动,时而给他点根烟,时而给他一粒口香糖,或者剥开一粒牛肉干,递到他手上。提提在后面提醒我:“给司机点烟的规矩你不懂啊?你得点着了给他。”这话得听,从提提提醒过后,我就一直遵照执行了。

  大漠很细心,早在前一天送车到宾馆的时候就准备了许多干粮和瓶装水。清水有点晕车,大漠说你赶紧吃点东西吧,清水就象孩子一样,吃了这样吃那样,还不时地用对讲机大呼小叫地和香子说话,把一车人逗得喜出望外,香子这个宝贝,在另一辆车上也乐得不行的样子,估计她的乖徒弟季布诺表现十分不错,这需要他们再为本篇景上添花了。
  提提一直和清水保持适当距离,坐在后排座位上有点拘谨,除了笑声外,几乎听不到他说话,大漠适时找个话题与他聊天。两个男人对话的时候,我们女人除了表示尊敬和倾听,似乎插不上嘴(多好的女人哪!)。

  一路上欢声笑语。大漠带着车队,由川藏公路,经雨城雅安,沿青衣江,很快就到了素有天堑之称的著名的二郎山遂道。二郎山遂道长为4672米,是目前中国海拔最高,埋深第一,长度第一的公路遂道。遂道口有一个大停车场,很多游客在此停留方便,顺便拍照留念。大漠把车停下,提提首先拿出他的设备,其他人都相继取出设备。我们三个女人有点兴奋,清水扛着提提的三角架摆着造型,我说:“这下提提安心了,清水终于让你给搅和着做小工啦!”太行山、提提等赶紧抢拍。季布诺在一边看山景、拍山景,香子顺便和他讨论相机的功能,提提抓拍到不少这师徒俩工作的镜头,非常得意。提提取下清水肩上的三角架说:“我们大家合个影吧,我来拍,三角架得工作了。”于是,便有了那张据说是“梧桐拘谨、清水箱子羞涩,阿不冬有点不知所措,阿凡提适当保持了距离,而其余几位大哥都还正常!”的合影。

  近四个小时的行程过得很快,下午一点半便到了泸定。大漠把车停在一排古色古香的饭店门口,说我们停车吃饭,然后可以有一个小时到泸定桥上拍照。大漠迅速点好了菜,一行人到饭店的后门,大渡河就在眼前。太行山激动得差点掉泪,拿出相机,对准了激流涌动的大渡河,阿不东和季布诺也相续过来拍照,我拿出香子准备的DV机,拍下了他们工作的镜头。香子和清水则到边上的店里买了二只头巾,一红一黑,在泸定的街头闪亮耀眼。

  菜上得很快,四川人民勤劳勇敢,动作麻利,给我们奉献了一桌色彩艳丽的佳肴。大家围桌而坐。大漠在饭桌上召开了第一次会议。他说:“我请朋友在康定只定了四个房间,现在男士五人,女士三人,有一个房间必须是男女搭配着睡,请大家讨论一下,谁和谁睡不会出问题。”话音未落,所有的人都笑翻了天,以为大漠是在开玩笑,我很了解大漠,觉得他的话没有嬉笑的成份,看来这是一个非常严肃的问题,伤脑筋了。季布诺说:“梧桐和太行山都稳重有加,这两个老同志睡一个房间一定不会出问题。”我说:“香子和季布诺是师徒,睡一晚上肯定也不会出任何问题,大大保险。”清水说:“还是抓阄最合理,抓到谁和谁睡都认命。”最后大家一致通过清水的方案。我提出了疑异:“现在只有一对需要搭配,但抓阄的结果有可能是三个女人都给搭上,这有点……。”话音未落,便被哈哈大笑声打断。后来的一路上,我一直在祈求上帝,最好能有二个三人房间。
  四川的菜的确又好看又好吃。香子说:“谁也不能动,我得先拍几张。”可怜我们饿着肚子,就为了满足她的拍摄欲,那几个大男人扛不住了,阿不东伸了下筷子,立即就让香给打了回去,他又用那种天真无邪的眼神忧伤地说:“我妈妈说了,在外面不能饿肚子的。”香子闻听此言,手上的相机差点落地。

  一大桌菜,居然才98块人民币,这么便宜,清水居然好意思还了人家3块钱,我说,“你真是个成功的资本家呀。”季布诺是个好心人,说“你就知道剥削人家剩余价值!”清水哇哇大叫“我这么能干,我好得意呀!”

  清水要做的事真不少,买门票,站在检票口数人头,一幅导游的架式,我们都很乖地让她数着我们的项上人头,川流不息,鱼跃而过泸定桥景点大门。

  要不怎么就说清水和香子是活宝呢,如果没有她们,我们这次的川西之行就少了太多精彩。这俩人不仅浑身运动着可爱的细胞,还眼尖得要命,一进门就看见了一溜排红军的衣服,便嚷嚷着要穿,季布诺说你们得把红军的裤子也穿上,香子白了他一眼,季布诺当徒弟当得得心应手,立马就低下了高贵的脑袋,作听话状,回过头和我挤挤眼,一付两面派作风,我算是看透他了。

  俩女红军的造型相信大家都已经看到了,你们不知道当时泸定桥的震动有多大,这么说吧,凡是过往游客打她们身边经过的,那眼神是再也收不回来了。我在一边看得心里这个气呀,我就不穿,看你们俩臭美。她们倒好,在泸定桥头摆着各种造型,那几个摄影大师“喀嚓喀嚓”地瞄准她们,居然个个都无视我的存在。清水扯过一面红旗,要求与太行山合影,然后就是季布诺、大漠、阿不冬、提提轮番上前。这女人一疯起来,真是空前绝后地旁若无人,要不是我神经早已锻炼得比钢铁还坚强,当即就倒地身亡了——嫉妒是女人致命的弱点。

  提提真好,就他可怜我,为此我心存感激。提提给我拍了好些照片,才让我的自信有所缓解。提提是这样的人,人多的时候你很难听到他主动说话,在大家都身心俱疲得懒得说话的时候,他肯定会给你力量。几天的相处,他都是这样默默地工作,无言地做人。

  我们一行人走在泸定桥上,晃动的桥身和镂空的木板让人胆颤心惊。泸定桥位于四川甘孜州藏族自治州泸定县城西,距成都300公里,在大渡河的深山峡谷中。泸定桥桥身晃动着的十三根铁索链,横跨在奔腾咆啸的大渡河上。在清朝的时候,泸定桥号称天下第一大桥。以中国名桥闻名于世的泸定桥,有着灿烂的文化和悠久的历史,是川藏茶马古道的交通咽喉,更以红军长征胜利飞夺泸定桥的伟大壮举而名扬中外。早在康熙三十五年(1696年),康熙一纸王命“准行打箭炉市,番人市茶贸易”,使打箭炉(康定)这片荒滩变成西陲重镇、茶马互市中心。四川西部的茶、油、米、布匹等物资,源源不断地人背马驮,走茶马古道,翻山越岭,运到打箭炉行销,然后经西藏进入印度等南亚诸国。
  
  三、康定

  泸定的人善良淳朴。清水一不小心,随身带的杯子从桥头的木板空隙中滚落,轰隆隆的声音响彻过后,所有的人都大惊失色地尖叫,以为是有人掉进了水里,看到是一只杯子才安下心来,掉大渡河里就掉了吧,再买一个用就是,清水这样说。过了没几分钟,一个十来岁的小男孩从桥底下钻了出来,手里举着清水的杯子说这是谁的,季布诺和阿不东认出是清水的,就很奇怪,说不是掉河里了么,你怎么捞上来的,你身上也没湿呀,那小男孩缅腆地笑笑,递给了季布诺,其他摄影师赶紧上前,给他们拍了几张照片。大家都在猜测,可能没掉在水里,而是掉在桥底下的大岩石上了。我们一行人朝下望去,岩石只有十来公分宽,距水面有好几米,这孩子一不小心掉水里那就太可怕了。大家齐声感谢这个勇敢的好孩子,他却一溜烟地跑了。

  从泸定桥下来,心里想着这座历史名桥几百年的风风雨雨,多少人在它身上走过,留下一双双足迹,而我们在桥上的笑声和感动,仿佛穿越历史,最后在每个人的脑中定格成一幅灿烂广阔的历史画卷。

  泸定的前面还有49公里就是我们晚上的宿营地康定,大漠和季布诺分别开着车朝着康定开去。大漠非常喜欢刀朗的歌,他说我每次出来拍片子都听刀朗的音乐,有一种流浪的感觉。我们一车人在一首首富有异域风格的激情音乐里陶醉不已。大漠是我的老朋友,我对他的感情如同兄妹,又如同师生,虽然不常联系,但每个节日他都会首先给我发条短信,我在心安理得享受他关怀的同时,经常也会良心发现,惭愧不已。好在他是兄长,从不与我计较。这次川西之行,他做了充分准备,并向单位请假和我们一道出行。其实,这条线路他跑过多次。写至此,我想我无法表达内心的感激,一切的感谢都无法用语言代替,而且,大漠兄的修养和心境也根本不需要我这些表达。总之,大漠是我永远最敬重的大漠,当所有的朋友都离我而去的时候,回首一望,大漠还站在那里。

  大漠只管开车。方向盘在他手中,曲折的山道被他稳当当地甩在车后。车里的音响放着音乐,大漠在和刀郎合唱:“为了十年前二道桥你迷人的一笑,十年后我徘徊在这无人的街道……”

  49公里的山路不到一小时就被走完了,大漠把车停在路边,给康定的朋友打电话。康定,海拔2600米。旧称打箭炉,位于川西贡嘎山北端跑马山麓,是甘孜藏族自治州首府,也是一座历史悠久的高原古城。古城三山环抱,二水夹流,折多河贯穿城中,境内山川纵横,奇特的地形地貌,形成了丰富绚丽多姿,融自然、人文为一体的旅游名胜景观。二部车按着大漠朋友电话里的指点,延着狭长的康定城缓缓前行,在中心广场正对面,我们终于看到了酒店。清水惊天动地地笑着,我回头对提提说:“你终于可以有用武之地了,我们大家都同意你竭尽所能地发挥。”提提高度近视,却也看见了那几个大字:康定情歌大酒店。

  大漠的朋友在门口相迎,这是一家四星级酒店,每间房却只收了我们二百块人民币,大家不约而同异口同声地用最大的热情感谢大漠的朋友,而那位杨姓先生在众人的感谢声中有点不知所措,把房卡交给大漠后说,如果不是早预定房间,就满了,后匆匆离去。

  我一路上担心的事还是出现了:没有三人的房间。心里也在暗自好笑,麻烦大了。

  大漠说,“我们还是全体到一个房间商量商量,这事儿看怎么处理,谁和谁睡不出问题。”大家站在大堂哄堂大笑(我这才知道“哄堂大笑”是这么来的),各自提着行李和摄影器材上到七楼。一进门,清水和香子就捂着肚子,我笑得差点没摔一跟头。男人们都作深沉状,老季苦着脸给他们发烟,就太行山脸不改色心不跳,一付若无其事的样子。心想,还是人家有定力,不如我舍得一身寡一咬牙一跺脚和他睡一屋得了,省得那二妞给贡献出去,回去没法交代。

  可是大家伙坚决要求按既定方针抓阄!这就是要了命的事了,我这个狗屁总版,到这节骨眼上也只能配合大家的情绪,抓吧,认命。清水拿出纸笔,分别写上房号,四间房,八张小纸条。写完了,搓巴搓巴揉在一起,季布诺和阿不东最起劲,大叫“一定要揉开揉开再揉开!”我说你们拿吧,我最后(看我这高风亮节),然后我就独自进到卫生间,双手合十,向苍天祷告(这他们都没看见),清水在外面叫我,“梧桐,该你拿啦!”,她手上还有三个纸团,我说“我最后”,拿过的人齐声叫嚷:“别客气别客气,认命吧!”可怜我心里这个紧张,这三个纸团决定命运啊!眼一闭,再睁开,挑来挑去,拿了中间的那个。大漠和太行山分别拿了另二个纸团。

  开始对号了。清水和香子701,季布诺和阿不东住702,提提叫着:“我住703,谁和我住?”我哭笑不得,手上的纸团早就被我打开看了,上面有清水非常清秀的笔迹“703”。此时,也只能对着苍天和大地呐喊了:“我这是什么命啊!”太行山和大漠就不用说了,反正人人都比我幸运。提提一句话不说,笑得前仰后合阳光灿烂。我说不行,再抓二次,三次为算,大家都坚决反对,七嘴八舌攻击我,说这样越抓越乱,你就委屈一下吧,提提这个同志还是很优秀的,你俩同居一屋,保证安全。还有的说(我现在都记不清是谁说了,那个时刻太乱,搅得昏天黑地的),提提真幸福哦,我们好羡慕哦,要不梧桐和我同居吧。

  这真是命。既然老天爷都这么不怜惜我,我还能说啥好呢?我说“提提,咱回家去!”头一甩,去你们一个个的,让你们羡慕死。

  回到我和提提的703,他有点不安的样子,我倒是很镇定了,镇定的原因后面会讲,这会儿暂时不表。我说“提提同志,我二天没洗澡了,你到大漠房间坐会儿?”提提这个同志就是厚道,立即毫无怨言地表示同意,三步并作二步几乎是一溜小跑地出了703。

  晚餐吃的是火锅。店里很热闹,我们一行八人进去的时候,吸引了众食客的目光,也难怪,男士个个帅,女士尽显美,八位艺术家目不邪视,从鼎沸的热浪中穿过。这是一个闪亮的集体,这个集体里的每一个人都不可或缺,他们天然的艺术气息集合成一道彩虹,由内而外散发出迷人的光彩。

  大漠是地道的四川人,点菜义不容辞。他以最快的速度点完后,大家围桌而坐。香子告诉服务员小妹,来个鸳鸯锅,我说你不是喜欢吃辣的么,还要什么鸳鸯锅呢,她说你是回族不能吃肉啊。经她这么一说我倒是过意不去了,其他人也嚷嚷着“鸳鸯锅,鸳鸯锅”。看来心意是得领了,一如领取提提同志一样。

  我从家里带了瓶洋酒,季布诺心灵手巧主动要求开瓶,有人说加冰,有人说加雪碧,阿不东说这酒最好兑“脉动”,看来这家伙喝洋酒很有经验,兑过后果然味道非常不错,又叫小妹拿来高脚杯,各自斟上。提提他们一行四人带了二锅头和剑南春,每人面前的小杯里又斟满了。起立,举杯,为天涯川西采风干杯!这是我们八个人见面后喝的第一顿酒,大家都兴奋不已,推杯换盏,相互敬酒,个个喝得神清气爽。喝到一半的时候,有一对男女手怀抱吉它和音箱要为我们唱歌,阿不东掏出钱来说:“唱!”十块钱一首,唱啥好呢?我说在康定就唱《康定情歌》吧,大家一致同意。“跑马溜溜的山哟,一朵溜溜的云哟,端端溜溜的照在康定溜溜的城哟,月亮弯弯,康定溜溜的城哟……”趁着酒劲儿,众人齐声高唱,歌声以排山倒海之势,震动了整个餐厅。这真是一次欢乐的聚会,就这一首歌,居然就把清水给唱倒了,她掩饰不住内急的表情,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逃离广大人民群众,向洗手间冲去。

  太行山年龄最长,酒量也是八个人中最大的,而且他喝酒很厚道,谁敬都一仰脖“干喽!”,倒底是老大哥,都说酒品看人品,这话一点不错。瞧人家喝的这叫干脆利落,这叫气量,这叫胆识。酒一喝多了肯定也内急,体内得保持相对平衡,这才叫健康。老大哥放下酒杯,足下生风,清清醒醒地走到洗手间门口,推门而入。

  餐厅的人已经走得差不多了,我们这一桌还在继续相互敬酒。突然,只见刚才进到洗手间的清水在门外一手捂着肚子,一手捂着嘴,香子大惊失色,说清水你怎么啦,清水弯着腰双脚似乎有点发软的样子,摇晃着走到桌边——哦,不是肚子疼,是肚子笑得疼了。清水面若桃花,酒精和抑制不住的笑掺和在一起,再加上肢体语言的柔美,把她打扮得神彩飞扬,同时,又让人感觉到她极度的想疯狂却被压抑得无比强烈,看来她想暴发什么。大家面面相觑,不知究竟发生了何事让她如此难以自制但又忍俊不禁。这时,太行山以一付若无其事、老成持重的模样从洗手间从容走出,轻重有度地坐在座位上,见大家面带疑惑,却一句话不说。

  要么怎么就说女人经不住事呢,清水这个女人看来还需要长期的修行。如此弱智的天大的笑话,她居然没憋住,别看她照片上的笑都是捂着嘴,当时她可不是那样了,她终于把自己给揭露得体无完肤,三个字、二个字地从她张着的大嘴里往外蹦:

  “我,我,我刚进到男厕所里去了,哈哈哈!”

  “我,我,我从男厕所里出来,正好太行山推,推,推门。”

  “我说你走错门了,太行山就,就,就到女厕所去了。”

  刚才还故作镇定的太行山,此时终于控制不住,一口真气没憋住,倾流而泻,他的笑声极具感染力,他和清水互相对望一眼后,又掀起了再一次的疯狂。桌上杯盘狼藉,笑声震得玻璃杯叮当作响,笑声把火锅底下的火苗一次次燃高,直窜屋顶。火光照着八个人的脸,照得通红通红。

  太行山终于把岔了的真气往回收了一下,开口说话:“清水她不让我说,我就没敢开口。当时是这样的——”话未说完,清水和他对视一眼,这个老同志再一次笑得岔过气去。

  香子和季布诺是八个人中稍加清醒的人,他们在笑声中仍然保持着摄影师的敏锐素养,各自取出相机,留下了那些可爱而疯狂的笑容。大漠,这个极为绅士的男人,终于也让我捕捉到他疯狂的一面,前仰后合把他体内积蓄的能量化作一声声爽朗的大笑。提提没带相机,他和阿不东笑得几乎是上窜下跳了。我们这一桌人的快乐感染了所有服务员,笑声持续了足有半个小时,仍然意犹未尽,不管谁和谁对视一眼,最后都会把目光移到清水和太行山身上,这一老一小在众人的笑声中快乐得手舞足蹈。

  ——清水当时进到男厕所,幸好里面没有人(我后来问过她,有没有见到光屁股的,她说要是有光屁股我就知道走错了),完事后推门而出,正好太行山进来,一楞,以为自己走错了,清水说“这是女厕所,你走错啦”,他老人家很听话地就到隔壁去了。到了隔壁一抬头,发现上书“女”字,揉揉眼,再看,还是“女”。这时,清水跟过来,惨叫一声,然后俯耳交待:“不许说出去,听到没?”太行山苦苦一笑:“放心吧,我保证!”后迅速转移到正宗的写有“男”字样的厕所,即清水刚出来的地方,解决完后,推门而出,见清水在门外捂着肚子,就当没看见一样,健步落座。——这都是事后,大家可以控制住情绪时的时候太行山的描述。

  酒足饭饱,还有这么快乐的花絮作为饭桌暴料,真是可遇不可求。由于第二天早上四点就得起床去折多山拍日出,大家必须早些入睡。带着一身的轻松愉悦,我们走出餐厅。外面下起了雨,淅沥沥的,康定的中心广场又安静下来。前面提到过,康定是甘孜藏族自治州首府,这里的建筑风格都是藏式,街上随处可见藏民,刚才中心广场还在跳着热烈欢快的锅庄,一场雨,浇灭了街头的欢乐,只有几家民族风格的店铺还张扬着艳丽的色彩。

  老季在拍夜景,很投入。其他人都各归各位,回到自己房中。我望着提提,不知说什么好,多少有点尴尬。提提把我拉到一边“我和大漠调换一下吧,你们老朋友,可以说说话。”(这个细节大漠不知道,本着实事求是的原则,我还是要写出来),这话一说,我就更为尴尬,立马觉得我是个出租品,是个物件儿,想暴发一下骂提提,但看到他似乎是以身殉职的神情,就多少有点过意不去了。我说“这样吧,咱们都别无选择了,床铺可移动,咱给你搬过去,大家都要保住革命的晚节,意下如何?”提提立即释然了,说好好好,我自己搬。其实,是我、太行山和提提三个人一块儿搬动的那个床垫。前面说了我进到房间后立刻就镇定了,原因正在此,房间很大,别说是搬一个床垫,就是再加一个也能放得下。为了表示我对提提同志的最大信任,我把房卡交到他的手上说:“明天早上四点如果我没起来,你可以敲门,如果我再不醒,你可以直接进来叫我。”

  可怜的提提,那一晚只能睡得比大漠和太行山低。那一晚我其实也没睡好,酒喝得太多,胃不好,食管反流,火烧火燎的,在床上坐了一夜。第二天早上四点多,提提一敲门我就起来了,立即给了他一个灿烂笑脸。

  四、折多山

  十月十七日凌晨四点半,八个人在楼下集中。大漠和阿不东往车里装行李及摄影器材,我和康定情歌大酒店的藏族保安闲聊,他说今天山上肯定有雪,我问为什么,他用地道的四川方言告诉我说,因为昨夜我们这儿下雨了,那山上肯定就是下雪啦,你们要多穿衣服,会很冷的。幸好大家都把羽绒衣拿出来了,看着这个穿棉军衣的小伙子在寒风中哆索的样子,我问他你们这儿有网吧么?他说有啊,这条街上就有好几家呢,我问他这条街叫什么名,他回答我说,叫东大街。东大街,可惜了康定城,也可惜了康定情歌大酒店,我希望这条街有一个充满风情的街名,比如叫“咫尺天涯”什么的。

  大漠说,有一家小吃店是通宵的,叫“面对面”,卖的是面条,生意非常好,我们去吃个早餐吧。虽然只有几步路,还是驱车前往,得抓紧时间,省得走回头路,若赶不上日出的最佳时机,这一趟就太冤枉了。“面对面”里,提提结结实实地让大家伙给嘲笑了一把,几个人七嘴八舌攻击他浪费资源,我能做的,只能是就地撒泼,大家齐心合力,提提缩着脑袋一个劲儿地嘿嘿笑,其实他是最悲惨的一个人,既要考虑到我的感受,还要面对众人的唾沫。

  吃完面条,整五点。大漠说,我们出发,往折多山前进。

  我依然坐在大漠的边上,周围黑漆漆的一片,车上的人都在沉默。我拿出从家里带来的碟,送进车里的音箱。这是一张古曲长笛,悠扬的音乐在暗夜里闪着星光。微风吹过,和着清清朗朗音乐,把心洗得纯净透明。大漠说:“真好听啊,符合当时当下的感觉。”

  山路曲折,一个弯接一个弯,我不时地拿出大漠准备的海拔表,指针在一格格上升。车子越来越缓慢地前进,已经退到一档,还是跑不动的样子,大漠淡然一笑,“汽车也需要氧气,它和人一样,在高原地带,就跑不动了。”

  凌晨的高原,天空变化万千。刚才还是黑色的夜幕,没一会儿便开始灰蓝。转过一道弯,我看到了远处白色的雪山,惊喜地大叫,并用对讲机和第二部车上的人们说“快看雪山!”香子在那边兴奋地叫道:“我们看到啦!”

  再转过一道弯的时候,雪山被其他山头挡住,正心里悻悻的,大漠的一声大叫把我吓的不轻,“月亮!梧桐快看!”还没从他的惊叫中震醒,顺着他下意识抬起的手臂望去,前方一轮明月刹时把我淹没。——这是我见到过的最美丽、最明亮的月亮。它近在咫尺,伸手可触。月亮离我那么近,我想我完全可以摘下它,它就在我眼前的一个山坳坳里。

  大漠,你为什么不把车开过去呢,就开到那个山坳坳里,不好么?

  最美丽的都是最易逝的。当车拐过去的时候,我们就再也没见到那轮明月了。一车人在恢复平静,刚才的月亮给了我们前有未有的丰富的想象,虽然只一刹,它便隐去,可它现在还在我眼前晃动,我把它印在了脑子里,这是永恒的瞬间。我说今天应该是十五吧,月亮太圆、太亮了。大漠说,一会儿到了雪山顶,如果能看到日月同辉那该是多么美妙。

  路越走弯越多。大漠娴熟地驾着车,不时地观察着天空的变化,六点的时候,他说:“鱼肚白了,我们快到了。”往窗外看去,东方的天空蓝色开始通透,蓝色的下面,是一层层色度不同的白色。我自言自语地感叹着:“这我有生以来第一次和这么多摄影家同行,也是我有生以来第一次看到这么美妙的天空。”大漠笑着,“一会儿到了雪山上,你会看到更美妙的景象。”

  云在飘。月儿再也没有出现。我们一行八人,在大漠的带领下,驾着车,用心去追云逐月。

  折多山是大雪山中段重要的地理分界线,以东是山区,以西则是青藏高原的东部,真正的藏区。大漠在途中曾指点老的川藏公路让我们看,伸头望去,那几乎是一条羊肠小道,陡峭而荒芜。我们的车队停在折多山垭口的时候,是凌晨六点十分左右。放眼望去,四野苍茫,雪山尽显。

  折多山制高点海拔4298米。我们全部下车,摄影师们开始工作,各自找到最佳角度,搭起三角架,等待日出。尽管我们每个人都穿了羽绒服,但在冰天雪地的折多山仍然冻得不敢伸手。大漠拿出温度计挂在车尾,几分钟后他说,“现在是零下四度”。清水在我家的时候曾信誓旦旦地说过这样的话,“冷怕什么,我从来就不怕冷,我们到时候跑步好了。”但第一个躲到车里的就是她,我们死拽活拉,她也不肯出来。香子的嘴唇开始发紫,我的嘴唇也开始发紫。

  但是天边那些变化万千的云层揪着我们的心,再冷也不能错过。清水终于还是没憋住,出来看风景,冻得受不了的时候,猴猴地对我说:“姐姐,你好像带了二条衬裤吧,给我穿上,我受不了了。”我立即开箱找出,她进到车里穿上。阿不东早上出门的时候泡了一大壶茶,这个小资十足的女人,喝着热茶抽着烟,把身体暖和够了,以便再次出动。我和香子在外面冻得受不了的时候就会跑几步,但在四千多米的高原,跑步的结果就是胸闷地透不过气来。跑了几步,直喘,张大口呼吸,还是觉得气接不上来。好不容易等气定了下来,就得抓着相机拍,那每一瞬间的精彩,就是在这样的条件下拍摄出来的。

  折多山的氧气少到什么一种什么样的地步了呢,我们所有人员带上山的打火机都不能工作,抽烟要用从宾馆里带出来的火柴。相机里的电池刚换上没拍几张就报停,我翻箱倒柜地找电池,心里又急又恼,越是这种时候,越是不争气,好不容易相机工作了,肚子又冻得疼了起来。我发现香子脸色不对,她说我和你一样,肚子疼。我们四下望去,想找个地方解决一下,周围空荡荡的雪山,竟无一可以躲避之处。

  那些男士们都很勇敢的样子,从这头到那头,拍得很兴奋,根本无人搭理我们三个女人。寒风中,天边开始出现一抹红,而身后远处,那似母亲乳房一样形状的雪山,在金色的笼罩下,吸引着所有人的眼球。雪山坳里一片片走不动的云,静若处子地挂在那里。

  东方的天空在灰蓝的衬托下,越来越华丽地泛红,不同色度的红叠加在一起,轻婉地扣在蓝上,深灰、浅灰夹杂其中,拉扯出一缕缕丝绸的质感,如果你伸出冻红的手,你完全可以感觉到她的润滑,她在铸造壮美的同时,仍然会带给你柔和与宁静,你的手触在这多重组合的色彩里,脑中不仅有大气磅礴、喷礴欲出的字眼跳出,还会不自然地想到飞翔,把身子轻轻托起,飞进去。

  西南方向,雪山和天空紧紧相接,乳房一样的雪山被天空中金色的光茫深深罩住,反射光再向四周强烈地射出。乳房饱满有力,乳头清晰可见,这才是大自然的恩惠,这才是天地间最为壮丽的一幕。我似乎看到母亲哺育我的神情,她乳房里积蓄的精华,都是这样产生的,我被养育,我在母亲的怀里流连。

  我泪流满面。

  我像婴儿一样,嗷嗷待哺。眼前的一切已经不再只是风景,可我必须牢牢地把她们刻在脑子里,我要用每一秒的时间去捕捉,去记忆,去感受。折多山的日出,滋养着我, 让我再次出生,并成长。

  大漠、提提、季布诺、太行山、阿不东、香子各自寻找最佳角度,他们不约而同地凝视着天空,我不知道他们心里在想什么,但他们的脸上除了映着太阳的光辉,还写满了感动。摄影师们的职业习惯是,当他们内心的感动还未来得及回味时,就会下意识地举起相机。“喀嚓喀嚓”的声音干脆利落,每“喀嚓”一声,就会有一幅震撼人心的作品问世。在清晨空荡荡的折多山,在和云、和太阳那么接近的折多山,摄影师们的机器在“喀嚓喀嚓”地此起彼伏,摄影师们的心和着“喀嚓喀嚓”声跳跃,没有人说话,谁都舍不得打破这和谐的大自然的赋予,但我相信,每个人都听到了音乐。这是一首恢弘灿烂的交响乐,它在每一个人的内心奏响。

  清水暖和了手脚,钻出车门,她一身橙色的衣服,在雪山的背景下更显得艳丽明快。摄影师是美的追逐者,清水不负重望,非常用心地担当起模特儿的重任,把雪山、把清晨的折多山打扮得更加丰富多彩。

  折多山的近二个小时过得很快,摄影师们收获了太多的感慨,收获了太多的作品。大家分别合影留念,把最美丽的瞬间定格在4298米海拔的川西高原。山坡的玛尼堆上,经幡在迎风飘扬,藏民们不知啥时撒落的各种颜色的经纸落满地面,在这高原之上,红黄蓝灰的经纸就象是天书,突然降临人间。天书上用古老的印刷术刻着六字真言和奔跑的马,我蹲下,每种颜色的捡起一片,揣入胸口,这是福音啊,我要带回去。

  太阳刺目的时候,大漠说,我们该往新都桥方向走了。一行人一步一回头地告别折多山。脚下,冰碴在阳光的照射下开始溶化,脚底沾着湿漉漉冰水,上车后,冰水开始蒸发,化作轻烟,化作相思,驻留在永远的折多山。


  五、新都桥和塔公草原

  我们翻越折多山垭口,沿盘山公路蜿蜒而下,往新者桥方向前进。新都桥风光,一直以来被称为“摄影家的天堂”,沿途,一幅幅绝色美景色呈现眼前。山脚下大片金黄色的青稞地,河流曲折波动,河水冲刷着巨大的石块,白浪翻卷,轰声鸣鸣。两侧的山连绵起伏,山的表层都被草履盖,无一处遗漏。太行山此时已应大漠之邀和清水对调座位,坐到我们第一辆车上,他对这种现象极为不解,便问大漠:“这些草皮是不是专门种植的,怎么如此齐整?”大漠说:“这全是野生的草皮,根本无人种植,再说,这里人烟稀少,你看那漫山遍野的草地,也种不过来呀。”远处的山上,藏民们放养的牦牛、马匹星星点点散落在山头。深秋季节,草皮开始泛黄,细观,则仍有丝丝绿叶闪动其间。山坡上不仅有觅食的牦牛、马匹,还有着更为令人震撼的宗教色彩——那是一面面经幡,藏民们把这些经幡插到山坡,它们围成一圈,有的呈三角形,有的呈圆形,面积或大或小,色彩各异。大多数由于风吹日晒,多已脱色,只有一处面积最大的经幡是桃红色的,极为壮观。提提看到便急叫停车,太行山和他拍了一组这块经幡山坡。

  一路之上,藏民三三两两从我们车边走过,有几个藏族小伙子在远处冲我们笑,当车开过时,他们伸长手臂热烈地打着招呼,大漠朝他们挥挥手,以示感谢。

  一排排杨树占据道路两旁,婉如金色长廊。河水中点缀的杨树和枫树,红黄相间,马儿悠娴地吃着草,到处都是自然和谐的画面。


  开始经过藏民村落。这些房屋大多为二层楼房,窗框几乎都是红蓝相间的曲线组合,每家的二层楼顶都会僻出一块空地,角落必定会有一个玛尼堆,上面插着飘扬的经幡。这些散居道路两侧草原上的房屋和远处山坡上各种图案的经幡,构成了风格独特的藏民族文化,使车内的每一个人在惊叹高原美景的同时,脸上都表现出一种神圣感。

  大漠不时征求提提和太行山的意见,并说“如果你们觉得哪里可以拍摄,就叫我停下。”我转头调侃提提:

  “漂亮么?”

  “漂亮,太美了!”

  “你们福建有么?”

  “……,你们南京也没有!”

  “我们南京海拔至少二百,你们福建海拔多少啊?”

  大漠不愧是我的老朋友,“福建是海平面吧?”真是心有灵犀,大漠!南京比福建更接近这些美色吧,提提你说呢?哈哈……

  二部车一前一后,行驶在如梦如画的色彩里。太行山老成持重,很少开口说话,每当停车拍照时,他总是第一个下车,背着机器,一个人沉浸在景色里,再举起相机,很投入的样子。提提下车时最有意思,他背起重重的器材包,身体还没完全出来,就用那种迫不急待的眼神寻找视觉冲击的最佳角度,当身体完全出来之后,车门也忘了关,大漠把车熄火后,走到后门,替他关上。几次下来,提提便形成了一种习惯,一下车就自言自语:“关车门,关车门。”

  另一部车里,二位女士身体都有点不适,清水晕车,吐得黄胆都出来了,香子高原反应,表现为心脏不舒服,她们二位坐在后排互相安抚,互相关照。老季和阿不东坐在前排换着开车,停车拍照时,就会过来和我们交谈几句,说那两位女士有点顶不住了,梧桐你去问候一下。这时,大漠和提提、太行山就会一起过去,大家的关怀让清水和香子激动万分,身体顿感轻松。看来,老季和阿不东没有好好照顾二位女士,这让我有点不太满意,我说:“二位大老爷们儿,这二位出色的美女在车上吐成这样,你们是怎么照顾的?”清水和香子就哈哈大笑,说“他们避嫌呢!”想想也是啊,二位大老爷们儿要开车,精神高度紧张,再加上窗外美景的诱惑,美女此时只能退居二线了。鉴于女士们的身体状况,我发布了第一道命令:“我郑重地把清水和香子交给你们了,她们出了什么状况,唯老季和阿不东是问!”

  后来,我们在野外吃饭的时候,清水给大家削苹果,香子在一堆食品里挑着爱吃的兔肉,我发现她们的脸色好多了,也有了活力,大家说笑着,才知道,老季和阿不东虽然坐在前排,但对二位女士的关心和爱护也是极为感人的,一个人手握方向盘还说着笑话逗乐,另一位不时地会递给她们一杯热茶,下车的时候,总是很绅士地走到后面替女士们开车门,然后才拍照。老季和阿不东非常有分寸地照顾着二位美女,让我既感动,又为他们自豪。

  当二部车停在塔公草原的时候,一道金光从天而降地猛然罩住了我们。在右前方的雪山脚下,一座金壁辉煌的寺庙拔地而起,孤独而神圣。

  湛蓝的天空上,一簇簇白云伸手可触,它们和雪山连成了一条线。雪山的白在蓝天下泛着晶亮,天空很低,低得让人觉得一抬脚就能跨进去。大草原和近处的山峰只有一种色彩,这是川西高原秋天的色彩,它们不似梵高惯用的黄,但在这片土地上,却极富感染力和生命力。一眼望去,大片的秋季草原,在蓝天白云和雪山的映衬下,那么柔软。远处,雪山坚挺的力度和蓝天白云的空旷神秘,使这片草原浩浩荡荡地施展着绵延起伏的柔软。望不尽的草原,一马平川地平铺出通往心底最深处的温柔。

  那孤独而神圣的寺庙,就座落在这样的景色里。这是我眼睛所能看到的唯一的建筑。寺庙的顶部是由藏民们集资捐献的金箔铺盖,而藏民们的脸却不似这座寺庙那么干净,那么充满光辉。香子和清水拥着二位脸上泛着高原红的藏族小姑娘,老季和提提、大漠、太行山、阿不东不停地拍照。

  我那时在想什么呢?请允许我把思绪拉回到塔公草原,拉回到那个场景……我站在草地上,一时不知身在何处,或许有些惊惶,或许脑中一片空白。我现在只能靠回忆,回忆当时视线之外的印记,那是草原的色彩印在我生命里的印记。我记得清水当时嚷嚷着要去骑马,藏民们的马都配好了鞍,五颜六色,应该有几十匹吧,它们都集中在寺庙的门口等待远方的游客。我真的不太敢靠近那座寺庙,那种金碧辉煌的色彩会吞噬了我。我们一行人都在公路边,有的拍照,有的拥着藏族小姑娘,而我有点迟钝。我对清水说“这里的马不好,以后我们找到好马再痛快地骑。”清水有点失望,我在她无奈的眼神中自责不已。我是真的、真的不敢走近那座寺庙,它的神圣和孤独让我望而却步,而我却不知这到底是为了什么。

  寺庙有一圈墙围着,我看不到里面的喇嘛,也听不到诵经声。几位老外漫步着向里走去。三三二二的藏民从远处的山坡向寺庙走去。天大地大。空空荡荡。我想,我的心也一定是空空荡荡的。

  我仰视天空的时候并没有觉得我是在仰视,而我平视这座寺庙的时候,却觉得它是高高在上。突然间,就明白了山坡上的经幡为何那么壮观、震撼了。形式大于内容么?不是,没有内容,形式本身毫无意义,有了内容,再讲究形式,形式就可以压倒一切了。而你愿意被压倒,往往来自于内心的认同和感动。佛的金光是内容,寺庙顶上的金箔是形式,它们殊途同归,相依相伴,不离不弃。它们将形式和内容安然地存放在海拔3400米的川西高原,俯视芸芸众生,怜悯大地万物,叫我们这些俗人无地自容。

  上车后,大漠无语,仍然一往无前地开着他的私家车,深入塔公草原腹地。提提和太行山坐在后排也沉默着。看来,大家都在回味。

  大漠在成都超市购买的食品成了当天八个人的午餐,全部提出来的时候,才发现他居然买了这么多,有兔肉、牛肉小包装,牛肉粒,鱼片,萨琪玛,最让人开心的是,他居然考虑到蛋黄派是福建出的,为了照顾那几个福建人的口味,买了一大堆,看着鼓襄襄的真空包装,大家动手就抢,“啪”的一击,清脆嘹亮。餐后,大漠从食品袋中找出一大包海苔,依次递到每个人手上,这让我惊喜不已,“大漠你想的可真周到啊,这东东我爱吃极了!”“就知道女同胞们爱吃这个。”清水、香子上前一抢而光。

  返回的路上,再过那座寺庙的时候,眼睛乜着窗外,心却如兔般逃脱,“是大漠载着我逃脱的,不是我要逃。”我对自己说。然后拿出手机,把这一天的行程作了如下记录:

  “康定折多山垭口看日出,海拔4298米。后一直在海拔3300米至3700米的山区穿越。大漠开车既稳又好,很辛苦。穿过新都桥镇,一路风光无限,雪山草地,蓝天白云,牦牛和马是主旋律。草地金黄,漫山遍野。远看,太阳的照射,绘出不同层次地光感和色彩。山都不高,山脊线条柔和优美,像一首钢琴曲,其中还暗藏着隐隐的长笛。到塔公草地时,感慨万千。下午折回新都桥,弯到九龙桥方向,沿吕曲河行进。这里的风景更加开阔,大片的杨树金光灿灿,大漠激情迸发。”

  下午三点多,在去九龙县的路上,大漠和提提讨论着光和影,什么测光,测逆光,几点的光线最好,一套套的专业术语,他们说了很多,我感觉自己是个小学生,贪婪地吸收着营养,我努力记着大师们的对话,并在他们轻松随意的交谈里体会其中要义,这真是一种幸福,大师们可能无法体会。后来,大漠把车停下,二部车里的人相继出来拍照,提提折到山下拍过风景后,上来对着地下拍,再把相机里的图片给我看,说“猜猜这是什么?”——那是一幅排列整齐的褐色物品画面,一个圈一个圈地依次叠加,我想这山里的孩子不会如此奢侈吧,吃不了的巧克力都扔地下让你来拍?可这东西简直就是做工精美的大块巧克力,它们趾高气扬地占满了整幅画面。再抬头远看,牦牛盘踞山间,悠闲地吃着草,便豁然开朗,大笑不止,“回去一定要发,让大家都尝尝!”提提开心得像个孩子,提着相机找清水、香子她们猜去了。

  虽然在康定的一夜大家都没睡好,但此时的笑声却此起彼伏在山间回荡。我迈着大步一摇三晃地向老季他们走去,老季蹲在地下拍我,香子趴在车上看我,我就势朝她抛了个媚眼,扭着屁股哼着小曲, “哥们儿姐们儿,咱们找个时间泡吧去?我请客。” 清水则戴着耳机两手插裤兜里在路边晃着,她一定在听重金属,极其投入。


  六、海螺沟

  从九龙桥返回的路上,已经是下午四点多了,车窗外,金黄的杨树和山坡上阴影处的藏民小楼呼啸而过。在靠近黄昏的时候,公路下开阔的青稞地,还有偶尔出现的简易小木桥,伴着吕曲河浪花,闪烁出色度不同的光来。大漠恋恋不忘这良辰美景,自言自语地说“太漂亮了,太美了!”我一再鼓励他停车拍照,但由于时间紧,他不得不选择放弃。两部车一前一后,楞都没打,直扑海螺沟。

  到了泸定,已经是晚上七点多了,有一条公路可进海螺沟,约37公里,大漠以前去过,说再有半个小时左右就可到达,他今年一月份刚来过,拍过很多照片,大家都看过,并神往已久。但是进沟走了没几步,就发现路况不好,对面一辆工程车与我们迎头交汇,两军对垒,虎视耽耽。路两侧是高高垒起的黄土和大石块,黄土的尾部几十米有一处稍开阔的地面,为安全起见,大漠叫大家下车,他和阿不东分别小心翼翼把车倒至那里,对面的工程车方才傲视群雄般地通行。我站在这片稍开阔的地带向下望去,尽管几部车开着灯,下面仍是黑暗的深渊。

  过了一处险境,再往前行。公路的左侧是怪石磷峋的山,右侧是黑古咙咚的悬崖,前方始终没有一盏灯。在这个漆黑的夜晚,我相信每一个人都是提心吊胆。路平的时候还好,我在心里祈祷,希望以后的几十公里都是坦途。

  可是好景不长,走不了几步,就会看不到路,乱石铺地,黄土在夜色的车灯前飞扬。有的时候,车上到一个高坡,我坐在前排,勾着脖子使劲儿向前,仍一眼无法看到下面,根本无法判断车开下去是路还是悬崖。大漠说,“这是怎么回事,我一月份来的时候是非常好的公路啊!”他终于还是开下去了,我闭着眼睛,不敢看也不敢想。

  大漠把车开得极慢,并叫我用对讲机告诉后面的车,“路非常不好走,请一定小心驾驶。”尽管一路上我对大漠的驾驶技术极其放心,他的稳重和灵活都让我大开了眼界,但看他到这时也极为小心的样子,不免忧心起来。虽然速度很慢,大漠的私家车底盘还是叫凸起路面的石块给磕了几下,每听到磕碰的声音,心里都觉得对不住他。阿不东开的那辆车是大漠公司的,它就是再磕几下,也不会让人心疼。

  清水在后面的车里用对讲机问我,“姐姐,我们什么时候能到啊?”,她应该是饿了,在康定没睡几个小时,又奔波了一天,吐了一路,到这时候肯定是疲乏不已。“快了快了,再坚持一小会儿,就到!”其实,我当时心里在嘀咕:看路的情况,很难说能不能进去,如果实在不行,只好原路返回了。大漠当时的心里状态是什么样呢?我不敢和他说话,怕他一分神,大家全都完蛋。

  黑夜压着我们。前面是什么,谁也不知道。

  提提和太行山坐在后排没有一句话,大漠坐在我边上,我感觉不出他任何心理活动。暗夜里的车灯,只能照亮车前方的有限距离。灯光反射到车里,虽不明亮,却也足够观察一个人的面部表情和肢体语言。我没有直视,而是用眼睛的余光瞥一眼大漠。我感觉出了他的信心和坚韧。以我对大漠多年的了解,这种时候,他不会多说一句废话,任何语言都无法取代勇往直前的车轮,这是男人的行为方式。

  沉默辗过高地不平的路面。沉默里既有大胆也有谨慎。也许大漠感体会到了刺激的快感,他只能集中精力去对付应接不暇的前方,那是人生经验里所没有的对前方的一无所知吧?它们等待着被挑战。车又拐过一个几乎是一百八十度的急而陡的弯,车灯照着前方,前方是山体滑坡过后的惨烈景像,右侧是在能见度内可以见到的悬崖,悬崖下面传来的是隐隐的流水声。大漠手中的方向盘一把带过,向左侧打去,刹那间,灯光却照不到路面了!如果黑洞洞的下面是路,大家都将安然无恙,如果下面没有路,将车毁人亡。大漠把车停下。空气凝固。呼息凝固。

  我承认自己那时候的确到了崩溃的边缘,我想到了女儿,想到了妈妈。我差点脱口而出:“我们原路返回吧,大漠!”(很幸慰的是,我没有说出来,我现在应该为自己而自豪一下。)只一二秒的时间,大漠做出了自己的判断,他没有和车里的任何人商量,就坚定而缓慢地朝下开去。

  上帝是公平的!我们都是好人,我们应该一生平安!

  当路稍平坦的时候,大漠对我说,“我们快到磨西镇了,到了那里,先吃饭,再找地方住,磨西离景区很近,我们好好休息一下,明天再进到景区。”经过了一天的长途跋涉,又才从惊心动魄的一幕中逃离,大漠那标准的普通话真是好听极了!我真的很想拥抱一下他——生命是多么美好!活着是多么美好!男人对未来的准确判断和所表现出来的勇敢、坚强,只那么一瞬,就已经淋漓尽致了。

  到磨西镇的时候,已经是晚上近十点,二部车里的人都疲惫到了极限。清水吐了一路,香子高原反映,大漠开了近十七个小时的车,老季和阿不东虽然换着开,但到这时候,大家都不想再掩饰那极度的疲劳。有几家餐馆还亮着灯,里面都空无一人。一个老板娘模样的人看二部车停下,便上来找生意做,大漠带着大家朝她的餐馆走去。老季拿出烟散发,大漠点菜,女人们迫不急待地找洗手间,也顾不得风雅了。

  自从凌晨四点多钟在康定吃了一碗面条,这是我们一天来吃到的第一顿米饭,没有谁嚷嚷着要酒喝了,也听不到谁说话。吃吧吃吧,大家都饿疯了的样子,吃起饭来却斯文得要命,这就是修养,这就是风度。清水往我碗里夹菜,说“姐姐,你只好吃点蔬菜了。”大漠立即拍着脑袋:“瞧我这记性,梧桐是回族啊,我怎么老忘?”其实,这时候能吃到一碗热饭,还有碧绿的蔬菜点缀其中,在这几千米的高原之上,还有什么不满足的呢?

  吃饱了肚子,老季给每个人发烟,除了提提不抽烟,大家都点上了。饭店对面是磨西最高级别的宾馆——三星级的“贡嘎宾馆”。贡嘎山被誉为“蜀山之王”,藏语“贡”为雪,“嘎”为白,意为洁白的雪峰。贡嘎山是横断山系的第一高峰,也是世界著名高峰之一,主峰海拔7556米。 贡嘎山地区是现代冰川较完整的地区,由于冰川运动,造就了举世罕见的冰川奇观。区内有大型的冰山五条,海螺沟就是其中之一。在这个偏远的小镇上,贡嘎宾馆以骄人的姿态,凝视着远道而来的摄影家们,大漠说,“我们过去看看,如果太贵的话,再作打算。”

  标间定价是580元,与康定四星级的“情歌大酒店”一个价,问过总台,说可以打到五折,清水和我直说太贵,不行不行,能不能再便宜点?小姐说你们给个价吧,我和清水一时语塞,不知道对方底线在何处,还是大漠反应快,“160!”,听他报出这个价,我简直不敢相信,大漠也忒狠了点,这是什么概念啊,这样砍,会出人命的。再看小姐脸色,她很镇定,说我给领导汇报一下吧,你们稍等。看来有戏!

  不到半分钟,宾馆领导指示下来了,按大漠的价,给我们开了四间房。此时,我和清水都想到了一个问题,急问有没有三人间,小姐说没有,全是标准间。吃饱了肚子就是好啊,可以有精神笑了,那就笑吧,我说:“提提你就认命吧,你还得打地铺!”

  我独自进到房间,累极了,想躺下闭会儿眼,但是有一件事必须做,得把席梦思给提提搬过去,来到隔壁房间里,太行山、大漠和提提站着,看我过来,都不说话,提提小心翼翼地说:“梧桐,现在的房间这么小,实在放不下三个铺啊,怎么办?”正在这时,老季冲了进来,朝我眨眨眼,一脸的怪相,“梧桐你和大漠睡得了,要不和太行山睡也行啊!”这话把我给惹急了,我说“去你的吧,我和你睡!”那几个哈哈大笑,我在这帮坏人的笑声中摔门而出,到清水和香子的房间,“清水,你赶紧下去,再要一间房!”还是清水想得周全:“大漠一个人开车太辛苦,让他自己住一间,好好休息吧。”这个我就不管了,他们爱谁谁去。

  香子可能是八个人中睡得最晚的,她带着手提电脑,有几个人当天拍的片子,都会倒入她的机器里,她同时对自己的照片作后期处理,我们的第一张合影,就是在这样的情况下发出来的。我把机器里的闪存卡交给她的时候,她已经从高原反应里缓过神来了,但是脸上疲倦的样子还是让人心疼不已,为了第二天能继续拍照,不得不让她在深夜里继续工作。在去成都的火车上,也是深夜,我俩坐在走道上聊着摄影,聊着写作,聊着各自的理想,聊着前尘往事。在我所认识的艺术家里,香子是一个特立独行的人,她的魅力来自于她的个性、她的聪慧、她的善于思考和她自己对艺术的理解。我们大家都从她的作品里感受到了她的细腻和唯美,以及诗情画意般的创意,难能可贵的是,她经常会用一些行为艺术去体验生活,去开拓自己的艺术视野。我和她聊起了她的“卖水”,她说:“我拍风光片永远赶不上那些真正的大师,我需要用自己的视角去阐述摄影。”在这一点上,我和她同感,当一个人内在的修养和人文底蕴已经有相当积累的时候,无论是摄影,还是写作,或者做其他创造性的工作,都将会得心应手。香子,一个浑身洋溢着天真和纯粹的女人,忽闪着两只大眼睛,正朝着艺术家的行列走来。

  我躺在床上,虽然很累,但不能很快入睡。一路上的欢歌笑语挥之不去。晚上吃饭的时候,香子绘声绘色地教育阿不东和老季,说“你们福建人怎么这么难教育啊,什么‘高原怀孕’、‘非洲’!”阿不东就耸耸肩:“都怪老师,从小没有好好教育我们,香子你当我老师吧,我以前的老师统统死啦死啦的有!你教教我,教我说普通发(话)”,话音未落,大家就哈哈大笑,骂他没良心,怎么能说老师死啦死啦的有呢。老季又来掺和,他今天终于不戴香子的帽子了,香子的黑色尼帽上绣着的那朵大红花斜扣在老季头上的时候,老季是风情万种的。他不戴帽子了,他怎么能不戴那顶与他的服饰、体态、神情合一的帽子呢?别看他们一个个都人高马大的,板着脸的时候一本正经,也许工作的时候更是如入无人之境,可在这美丽的川西高原,他们都是既可爱又纯真的孩子,他们都不再是传统意义上的男人,不再是社会中人的男人,他们把身体内最原初的纯和真奉献给了这一个群体。

  清水捂着嘴在一边窃喜,我说你们看着我的嘴巴发音,“高原反——应——”,阿不东和老季就张大嘴巴:“高原反——应——”,香子说:“哎,这就对了嘛,还是可以教育好的。”再来再来,“徽——州,h——ui——徽,一个音一个音蹦。”,可怜这俩福建主儿,就像幼儿园里排排坐吃果果的好孩子。

  我在那一排溜“徽——州,h——ui——徽”的稚嫩声音中沉沉睡去。这一夜睡得真香,没有梦的痕迹,没有高低不平的路面带来的惊恐,大漠再沉着冷静,提提再温良恭谦让,太行山再老成练达,也敌不过夜色的侵袭。我不知道窗外是什么样的风景,我很想在睡前起身,撩开窗帘看看,可是我真的动不了。

  早上醒来已是九点,一跃而起,拉开窗帘,眼睛有点迷糊,心也有点迷糊,这是在哪里?这是在天上么?怎么身边绕着的都是云呢?天上也有树么?怎么树和云都纠缠在一起了呢?拉开窗,风扑过来,我想起来了,这是在海螺沟的脚下,在一个叫“贡嘎”的宾馆里。这是在大山里,在高原上,在和云、和天最接近的地方。窗外的大山近在咫尺,山的横面整个被云雾覆盖,云雾缓缓移动着洁白的脚步,那么从容,那么壮观。

  这真是一个非常奢侈的清晨。我独自趴在窗台上,什么也不去想,就这么静静地看着。这是属于我的清晨,在我撩开窗帘的一刹那,就属于我了。

  门铃的响声震耳欲聋。打开门,是提提,“梧桐你终于起来啦,抓紧时间,老季请你过去喝茶。”

  看来我是最后一个醒的,有点过分。三下五除二地洗簌、穿戴,就赶紧收拾行李。正在整理,老季走进房间,手上端着一杯茶,热气腾腾。茶杯是老季随身携带的保暖旅行壶的盖子,茶水的颜色在这只黑色内胆的盖子里并不分明,赶紧喝一口——好香啊!沁入心脾,是上好的铁观音。我和老季面对面站着,他看着我一小口一小口地嘬。窗外,我的背后是云山雾罩的风景,眼前,我的对面是一身红色运动装的一米八几的老季,手里,是一份关爱,而我的心里,充满着无以言表的感动。

  这真是一个美好的清晨,一切都是这么美丽。

  待大家都收拾好行装,已经近十点。为了能尽快看到海螺沟冰川,必须离开贡嘎宾馆了。各人提着大包小包下楼,大漠和阿不东已经从停车场把车开到门口。向海螺沟进发!

  这一天我们都没有吃早餐,时间很紧,晚上必须赶回成都。在海螺沟景区大门,清水刚把票买好,就有一辆景区的面包车等着我们了。刚坐下,香子就说肚子饿,清水说“我找找啊,好像还有一只苹果。”

  清水削了苹果,给每个人分了一点,“大家都吃一点吧,肚子里有点东西就不会难受了。”而她是最后一个吃的,我注意到,只有约一平方厘米大小。而我吃的应该比她的大好几倍。八个人的胃里有了这一点苹果垫底,热情也高涨了起来,一路说说笑笑,上到二号营地,大漠指着车窗外向大家介绍这里的温泉和风景,11点左右,车停在三号营地。

  三号营地海拔3020米,距可观冰川的四号营地有3.5公里,而这段路程必须坐索道上去。在三号营地,吃过一碗羊肉汤和几块面饼,再穿上出租的大衣,戴上刚买的线手套,除大漠外,我们七个人兴奋地坐上了由奥地利进口的国内最先进的揽车。大漠说他已经拍过一回了,这次想拍拍原始森林,并说:“上去只需十八分钟,你们下来前给我发个短信,我在门口接你们。”我们在揽车上向大漠挥手告别。车外,浓雾朦朦。

  来到四号营地,白茫茫一片,冰川含羞,躲在雾里。

  我们七个人站在雾里,能见度很低,没几分钟,所有人的头发都湿了。老季说“梧桐你别动!”我就站在那里抽着烟,他近距离地拍了我一组细节,从眼睛开始,一直拍到丝巾。其他几个摄影师无事可做,说“我们边拍人像边等雾退去吧,也算是操练。”于是,清水和香子便成了他们的模特。

  雾一直没有如愿退去,眼前在即的贡嘎山不肯露出王者之风,冰川的尊容只能存在于想象之中。也好,留个念想吧!

  从四号营地下来前,给大漠发了短信,当我们的揽车还高高挂在空中时,就已经看到地面上那个黄色的点了,那是穿着黄色风衣的大漠,他在三号营地向我们招手。下了揽车,从出口处出来,经过一片森林,这才知道大漠为什么要拍原始森林了。森林里的地面上全是枯树叶,枯树叶上,横七竖八地躺着倒下的巨大树干,树干上长满了青苔。还有一些不知名的小红果艳艳地颤在枝头,红果底部欲说还休地挂着晶莹的露珠。提提很兴奋,“我终于找到感觉了!”我想,这些摄影师们都找到感觉了,他们提着相机,在独自行动。

  下午二点,我们又回到景区大门,在附近吃了一碗面条后,就匆匆往成都赶。大漠说:“已经问过当地人,二十天前,进海螺沟的路由于泥石流,路面全部被毁,最近几天经过紧急抢修,才勉强恢复了通行,但白天实行限时通行,我们可能会被阻。”这才知道,来的路上为什么会出现那样的险境了。

  在磨西镇,只有一条路通往成都方向,一根铁栏杆横档在路中,两边站满了工作人员——只放行修路的工程车辆。路上排起了长队,问过工作人员,说只有等到五点半,其他车辆才可放行。大漠说:“我们到成都可能已是半夜了。”阿不东一直在和他成都的朋友通电话,帮大家预订第二天各自的返程票。

  当太阳落山的时候,我们二部车在天高云淡的川西高原一路狂飚。出了二郎山遂道,大漠说:“二重天啊,这边下雨了!马上就要进入雨城雅安了!”他边说边哼起了刀郎的歌《雨中飘荡的回忆》。“今夜又下着小雨,小雨它一点一点滴滴,一点点一滴滴它飘来飘去……”我找出碟,放入机器,音乐响起,大漠跟着音乐一遍遍地唱着。雨打在玻璃上,雨刮器上下飞动。

  …………

  到成都时已经夜里十二点,阿不东的朋友等在宾馆,他为我们大家买好了票,并在雨夜里亲自送来。这是一位政府官员,是一位非常帅气的哥们儿。我们都非常感动,邀他上楼聊天,以示谢意。福建的几位是第二天早上十点的返程火车,清水和香子是中午十二点的飞机,我是下午五点半的飞机。

  聊到凌晨近二点,大漠必须回家了,天一亮,他还有重要工作处理,阿不东的朋友告辞,大漠送他回家。我们七个人意犹未尽,在这最后相聚的时候,都有点恋恋不舍。相处了几天,分别在即,我说“我们去唱通宵吧!”大家一致同意。打车来到一家歌厅,要了红酒和啤酒,放开嗓子,管他是狼嚎还是鬼哭,直唱到天亮。

  还好,没有一个醉的,大家都很清醒。回到房间,小睡了一个多小时,福建的几位便收拾起行装。这几位男子汉,脸上没有一点离别的表情,我看到他们的模样,失望之极。再见不知要哪一天了,这种时候,是否应该来点泪水助兴呢?可他们就这样淡然地走了。大家礼节性地互相拥抱,甚至没有一句告别的语言。嗯,这样很好,这才是真正的朋友!

  清水和香子走的时候,我送到楼下,也是淡淡地拥抱。她们上了一辆出租,象风一样,很快驶离出我的视线。我回到房间,给繁繁发短信,她说她中午下课过来。风雨发来短信,说他正在论文答辩,很遗憾,没时间过来。我和繁繁在宾馆的餐厅吃了午饭,又回到我的房间,话题除了天涯,还有她学校的情况,包括她对人生的认识和成长经历。这个可爱的小姑娘,极具亲和力,我在她身上看到了年轻人的不凡,这是她文章中所没有表露出来的,一个真实的、有思想又具洞察力的繁繁。我突然觉得自己真的老了,当我喋喋不休地述说时,繁繁表现出了极大的耐心,她在倾听,也一直在观察我,而我的表现是否也是真实的呢?

  大漠从董事会逃离,是为了送我去机场。几天来,我都一直没有机会和他认真交谈,当他出现在宾馆大厅的时候,我觉得我们这两位相交六年的朋友,所有多余的话只在一笑间便全部完成了。

  在候机厅门口,大漠帮我从后备箱里取出行李,他一身淡色西装,雅致而清新。“谢谢你大漠,拥抱一下告别吧。”他轻轻拍拍我的后背:“好好的啊。”
  (全文完)
  
  
  后记
  时间:2005年10月16日——19日
  人员:大漠孤烟、太行山、阿凡提提、季布诺、阿不东、梧桐更兼细雨、清水吟、行香子、(骑风看雨、雪茄繁繁与大家见面,未参与采风行程)
  线路:成都——泸定——康定——折多山——新都桥——塔公草原——九龙桥——海螺沟——成都,行程约950公里。
  费用:从到成都起,每位人民币800元整。
  致谢
  1、感谢每一位参加采风活动朋友们的家属,没有他们的支持和理解,本次活动无法完成,祝天涯家属们工作顺心、生活愉快、家庭幸福!
  2、感谢阿不东的朋友,他深夜冒雨给大家送票,使得本次采风活动圆满结束,祝他家庭幸福、生活愉快、工作进步!
  3、感谢每一位参与采风活动的朋友,愿你们在各自的工作岗位上百尺秆竿头,更进一步,愿你们的家庭幸福美满!
  4、感谢骑风看雨、雪茄繁繁,他们学业繁忙,却抽出时间专程赶来相见,祝二位天之骄子学业有成!
  

发表评论 评论 (7 个评论)

flicker 彩虹炫 | flicker 匿名卡 | 梧桐(未注册) 2007-4-28 23:57
大漠兄,想你了!
回复 大漠孤烟CD 2007-4-30 10:12
梧桐,贴这篇文章没有征求你的意见,不会怪我吧?呵呵!

祝五一节快乐!
回复 大漠孤烟CD 2007-5-2 20:39
谢谢密林朋友!也祝你节日快乐!
flicker 彩虹炫 | flicker 匿名卡 | 梧桐(未注册) 2007-5-5 21:11
  大漠兄这话见外了,没有你的周密细致安排,就不会有这次川西行,无论从哪个层面,这都是可以记忆一生的旅程。
回复 大漠孤烟CD 2007-5-5 21:21
确实是一生都值得回味的经历。什么时候你再组织一次类似活动啊?
回复 大漠孤烟CD 2007-5-6 10:48
梧桐,请把你的博客地址给我,我做个链接。
flicker 彩虹炫 | flicker 匿名卡 | 梧桐(未注册) 2007-5-21 15:12
 昨天还在和同学聊到川西的经历,聊大漠,同学很羡慕,说你们什么时候再组织一次啊,她也想参加呢。实际上,如果没有大漠的安排,是不可能顺利进行的。所以,再组织一次类似的活动是几乎没有可能的了,因为,天底下只有一个大漠,呵。
  非常想有机会走一次青藏线,大漠那组照片实在太让我振撼。
回复 大漠孤烟CD 2007-6-12 00:32
我们这里要走青藏线相对来说机会比较多,而你也许就需要下一次很大决心了。但只要有决心,就一定能实现。其实很多愿望能否实现,主要不在条件,就在一个决心。
flicker 彩虹炫 | flicker 匿名卡 | 阿凡提提(未注册) 2007-9-5 12:14
时间过的真快啊,这川西行都快两年了!啥时大家再聚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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