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9年7月22日这一天,对于长江流域的几亿中国人来说,是一个非同寻常的日子,因为从这天上午的8:06分开始,将出现一个500年才一遇的天象奇观——日全食。为此各种媒体提前好几天就开始铺天盖地地大肆宣传这一事件,使得人们对日全食前所未有地充满了好奇和期待。全国各地的天文爱好者以及其他对日全食感兴趣的人们都聚积到了长江流域的各大城市,就连许多外国人也慕名前来这些地方,以期欣赏到这一天象奇观。



21日中午,影友张主席打电话约我22日一早去市内的浣花溪公园拍摄日全食,我自然十分高兴地应了约。他还向我介绍了拍摄日全食应该使用哪些滤镜,肉眼观看时又该使用哪些遮挡物等等。张主席在1997年成都出现日偏食时就拍摄过,自然比较有经验。回想起那次出现的日偏食,我当时只是观看而没有用相机拍摄下来,如今想起就有些后悔。所以这次我暗下决心,绝不能再错过这个机会了。
下午时分,我的另一个影友野营者打电话来,邀约我去峨眉山金顶去拍摄日全食,这使得我大喜过望。其实我早就有意去金顶拍日全食,因为那是一个海拔3000多米高的山巅,能观测到日全食的机率远大于地处四川盆地底部的成都市,而且早就有天气预报说,成都22日这天是阴天,看见日全食的可能性很小,于是我当即答应下来。我们计划当天下午赶到金顶住宿,以便第二天一早能有充裕的时间做好准备。接下来野兄就忙着联系金顶的住房,却被告知所有宾馆、客栈的房间均已爆满。我们商量,如果当天下午6点赶到峨眉山下找一个宾馆住下,房间应该没问题,但第二天还是起码要在凌晨4点钟就要起来。因为据悉,为方便这次大家观看日全食,峨眉山破例将在清晨5点钟就开放大门,开车上山大约需要一个多小时到达雷洞坪索道处,那时肯定游客很多,乘坐索道会排很长的队,这样就不能保证7点左右到达金顶。于是野兄提议,不如我们22日凌晨2点从成都出发,约2个小时到达峨眉山下,也就是4点左右,这样就可以有充裕的时间上金顶。我很赞同这个建议,并约定野兄凌晨2点开车来接我。计划就这么定下来了。于是回到家里就忙着准备器材和给相机电池充电。
当晚我也破例地在8:30就上床睡觉了。睡觉前上网查了一下峨眉山的天气预报,说是22日有雷阵雨转大雨,气温10—18度,心里不免有点嘀咕,这种天气能看见日全食吗?但转而一想,山下也许是大雨,但山顶不一定啊!管他的,去了再说。把天气情况用短信发给野兄,主要是提醒他多带衣服,然后把手机叫醒时间设置在1:30,遂睡去。
约凌晨1:15醒来,反正也睡不着,起来洗漱,吃一些点心,再收拾和检查一下要带的器材和衣物。野哥开着他那辆BMW于2点时分准时到大门口接我。上车后他说还要接他的一个叫小蜗牛的朋友,是个mm。据他说,小蜗牛也喜欢摄影,是个初学者,已拜他为师,要跟他好好学拍照。野兄在摄影圈子内大名鼎鼎,仰慕他摄技的自然不乏其人。
接到小蜗牛我们便上了成雅高速,一路向峨眉山疾驰而去。小蜗牛在后排蒙头大睡,我和野兄一路都在聊天,主要给他排遣寂寞,避免疲劳驾驶,毕竟是半夜起来的嘛!我们聊圈子里的趣事,聊摄影论坛里的争论,有说有笑,不知不觉很快就到了峨眉山,野兄提议先找一家面馆吃碗小面再上山。我们双手赞同,因为在金顶上可就没有这样的面了,只有方便面。
很舒服地吃完一碗面后,就驱车沿着蜿蜒曲折的盘山路开始上山。及至景区售票处,只见那里已排起了长长的车队,而且是并排的六、七条。小蜗牛主动前去买门票,我则去侦察情况,发现靠里的一边那儿的车队很短,前面只有四、五辆车排队,可以最快进入。赶紧招呼野兄把车开过去,此时小蜗牛也买好票,我们几乎以最短的时间进入了大门。
继续沿着盘山路上行,离索道大约还有一公里处,我们被警察和景区管理员拦下,示意车辆靠右边停放。朝前一看,前面的车都排成长龙靠路边停着,原来把道路当临时停车场了。下车拿上器材我们徒步向上面的索道售票处走去。售票窗口前又排成了长龙,不过还算没等多久就买好票进站准备上车。此时野哥说肚子有点不舒服,想进卫生间,我说你去吧,他却说还能忍耐一会儿,上了金顶再说。
各位看官,肚子疼想上卫生间此类小事俗事,一般是不用写成文字专门说到的。可这里为啥俺要特意提到呢?因为野哥的肚子疼与后面发生的一系列重大事件有关,这里必须留个伏笔,做个铺垫。
索道速度很快,不一会儿就到站,等野哥进了出站处一个卫生间后,我们就顺着石阶路拾级而上,此时大约早上6点过。到了金顶才发现,来观赏日全食的游人已经是摩肩接踵、成群结队了,尤其是老外特别多。想想人家不远千里来到中国,就为了一睹日全食,我们跑这点路,吃这点苦算啥呀?
但是,让我们感到失望和郁闷的是,整个金顶全部被浓厚的大雾笼罩着,除了近处的建筑物和人群依稀可辨外,远处啥也看不见,看来要看见日全食很悬了!既来之,则安之,只有寄希望于稍后大雾会散开。
来到那座48米高的十面普贤像旁的一个“物资交流处”(在寺庙里,出售灯烛、香火、纪念品的地方不能叫商店、小卖部或其他什么,要叫物资交流处。佛门净土,哪儿能和金钱这些凡尘间的俗物打交道啊,是不是?至少嘴巴上不能这么说),我们坐在凳子上耐心等待大雾散去,等待太阳露出灿烂的笑靥。小蜗牛和野哥趴在柜台上打盹儿,补补睡眠,我一边照看着身旁的一堆器材,一边漫不经心地打望着来来往往的游人。
不知不觉间,时针已指到8:06,看看浓厚的大雾一点没有要散去的迹象,除了失望,就是叹气!无聊间给一些朋友发短信玩,告诉他们我目前的状况,羡慕他们呆在家里至少可以看电视直播。朋友们幸灾乐祸,不时用短信告诉我电视直播画面,初亏了,既食了,食甚了,颜色还是紫色的,太阳变成月亮了,天暗下来了等等等等……,气得俺差一点儿没把手机摔在地上。


就在俺一边发短信,一边焦急等待时,旁边的野哥感到身体越来越不舒服了,不仅肚子难受,而且浑身无力、发冷,脸色青灰,提出想找一个带卫生间的客房休息一下,小蜗牛忙不迭地去找房间。据野哥自己说,怀疑是头天晚饭吃了皮蛋而造成的食物中毒。一听说皮蛋中毒,俺也有些紧张了,因为小时候就听父母说过,皮蛋的沙门氏菌中毒死亡率是很高的。小蜗牛打电话来,说在金顶大酒店找到一间客房,但不带卫生间。顾不了那么多,先去了再说。于是我们来到酒店办理入住手续,服务员说钟点房一个小时100元。天哪,这不是抢人吗?此时的我们已经是弱势群体,哪里有讨价还价的余地?
房间简陋狭小,有两张床,一台屏幕满是雪花点子的破电视正在播放着各地的日全食过程。亏得这个宾馆还叫“大酒店”呢,真不害臊!不过也顾不得这些了,赶紧让野哥躺在床上,加一件冲锋服,再盖上两床被子,就这样他还是浑身发抖打着寒颤,我坐在床边都感觉得到床因人发抖而在晃动着。他浑身无力,甚至连拿手机说话的力气也没有,只得依靠我代接代打。
听说附近有个医疗救助站,我赶紧跑过去打算卖点药,先缓解一下病症再说,可连跑了几趟那里都没人,留在门上的手机号也拨打不通,急人哪!俗话说“养兵千日,用兵一时”,估计这个救助站平时也没啥可救助的,应该很悠闲,可今天我们需要救助了却不见人影,形同虚设。
在野哥休息的近一个小时里,我们顺便在房间里收看了各地电视台的日全食直播,在月亮完全遮住太阳的那一刻,外面就如同黑夜降临一般,天色几乎全暗了下来。很多人都因激动而大呼小叫,相机闪光灯也在频频闪烁。看不见日全食,但大家要把这一刻的黑暗捕捉下来,留个纪念,也算不枉来此一趟,不枉追逐了这个500年一遇的奇观。这种心理和我们是一样的。野哥和我都觉得,即便这次没看见日全食,但是,我们追逐过了,经历过了,尽力而为了,就不冤枉。


野哥的病情越来越严重,再待下去会有生命危险。于是我们决定立即下山去医院医治。还不到索道售票口,就见下山的人已经是人头攒动,摩肩接踵,排成了好几条长龙,很多武警、警察及管理员在维持秩序。如果排队购票再排队乘坐索道下去,恐怕根本来不及了。于是我一个又一个地向武警、警察和管理员的领导求助,央求他们开绿灯,行方便。他们见了野哥的状况都很通情达理,很快同意,让我们越过长龙几乎以最快的速度买票、上车。在这个过程中,我身背两个人的摄影器材,搀扶着野哥,而小蜗牛则一马当先前往售票口买票。见窗口前围了很多人,她一个娇小女子根本无法靠前,于是便求助于站在前面的一个老外,请求他帮忙代买三张票。老外倒是很守规矩,不愿代买,除非得到警察的同意。我赶紧对身边的警察说,你点一下头他就会答应的。警察对老外点了点头,老外便很爽快地答应了小蜗牛的请求。真的很感谢他们!
小蜗牛是个外表秀丽、文弱,说起话来斯斯文文的女人,可在处理事情上却很果断、迅速、泼辣,而且很有办法,和她的外表不大相称。她总是以最快的速度冲在前面,然后招呼我们赶紧跟上。当我和野哥在候车厅里排队等候时,她又找到一个捷径并成功说服了管理员,让我们最先靠近站台,争取了不少时间。要知道,她也是刚生了病还没完全恢复的人啊!
到了雷洞坪出得站来,小蜗牛陪野哥原地等候,我迅速跑步下山找到我们的车,赶紧开上来接他们,然后以尽可能快的速度沿着盘山路急驰而去。野哥病得快支撑不住了,还提醒我们注意安全。开了一段路,一阵强烈的困意袭来,让我几乎睁不开眼,大脑思维也几近模糊。我意识到这是过度疲劳和缺少睡眠所致。为了安全,我不能再开车。可我对小蜗牛的驾车技术不了解,于是试探性地问小蜗牛,如果让你开车下山,你敢开吗?小蜗牛声音不大,但很有自信地给予了肯定回答。停车,换位,继续前行。我坐在副驾座位上,头一栽便不省人事了(别误会,是睡过去了)。
等我睁开迷糊的眼睛向窗外望去,已经下山到了峨嵋山市,小蜗牛的车技还真不赖,开的快而稳。我们边走边向路人询问峨眉山市中医院,之前野哥已通过手机向熟人打听到那家医院,有熟人好办事。
到了医院,立即挂了个急诊,护士马上开始给病人打针输液,然后从急诊室转到病房。查体温,高烧39度,必须把体温降下来,同时输入消炎药物;因腹泻脱水和丢失体内电解质,必须马上补充。熟人的熟人王主任也亲自前来查看病情。看到野哥已进入正常医疗程序,我们心里的石头终于落地了,看看时间,不到中午12点。随后小蜗牛又跑上跑下地划价、交费、拿药、办理入院手续。真是个能干的女人!
一切安排就绪,就只能慢慢等候输液了。此时我和小蜗牛才错开时间分别去街上胡乱吃了碗面算是午饭。按照野哥的吩咐,我和他公司的人取得了联系,他们答复尽快派人赶过来照料病人,并商量在病情有所好转的情况下接回成都再继续治疗,因为回去各方面的条件都要好些、方便些。
下午大约5点过,野哥公司的张副总,一个干练的女士,带着两个员工赶来了。张副总进门一眼就认出了我,原来去年“5.12”大地震我和野哥及一帮人去灾区当志愿者时,她也是其中之一,算是熟人了。大家一起在街边找了个饭馆吃完晚饭,然后办理出院手续,上路往成都急驰而去。野哥由一个员工开车送他到成都一医院继续住院治疗,张副总把我和小蜗牛分别送回了家,此时已是晚上10点过。
第二天晚上,我和张主席前往医院看望野哥,见他恢复得不错,好了很多,高烧也降了下来,精神和平时差不多了,我们很欣慰。
顺便提一句,我08年去西藏时,野营者也和我们同去的,大家在一起度过了十几个愉快的日日夜夜,留下了美好、难忘的回忆。当然,值得总结的经验教训也有,就是出远门最好不要一个人,一定要有人同行,这样遇到任何麻烦总比一个人好得多。如果这次野哥一个人去金顶,那就很危险了。另一个教训就是,不要轻易再吃皮蛋,如果实在挡不住皮蛋美味的诱惑,最好高温加热后再吃。
2009年7月27日晚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