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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十分幸运,我能在这里度过了我的高中的时光。
现在,我亲爱的母校,它的教学大楼、它的现代化的实验室,它的宽阔的操场,让它越来越像一个现代教育的殿堂。作为一所农村中学,作为全省唯一建在一个自然村上的规模宏大、教育质量上乘的高级中学,我知道,它的发展和壮大,倾注了无数的老师和领导们的心血。
但在我的心目中,甚至在我们那一代的学子心目中,母校永恒的印象,就是我们入校时、读书时它的简陋和凄惶:昏暗的教室,拥挤潮湿、充满恶臭的寝室,每天没完没了的水煮南瓜或凉拌萝卜,每一盆饭好像都能拈出耗子屎和石子。那位患有眼疾的校工陈师傅不知是否健在,他辛勤喂的猪每个月能让我们尝到肉的滋味,听到杀猪的惨叫,教室里的学子们好比听到最美的音乐。感谢他在我们的困苦生活中,给我们几百同学带来的喜悦。劳动课时,我们还要到河坝挑回石头,砌起学校残缺的围墙。我们在河坝里种了红苕,收获那天,同学们偷吃,还被我们亲爱的老师严厉训斥、罚站。
那时的母校,像一个衣衫局促、面黄肌瘦的少年。然而,对我们那批从身体到学识同样营养不良的学子来说,今天想起来,依然是人生中最神圣、最美丽的殿堂。
懵懂无知的我们,在我们恩师、那位训斥我们偷吃红苕的班主任杨少功老师的引导下,接受了让我们跃出“农门”的严格教育。枯燥紧张的学习,让我们那代大多数同学到毕业时,都没有爱情或恋爱的些微引诱,填饱肚子和做完作业就是我们每天最紧要的事情,无心他顾。我亲爱的老师赵末尘甚至还训斥过个别女同学穿裙子,包括女同学在内,没有人对那爱美的女生给予哪怕一点点的同情,不像现在的孩子们,还在初中阶段便洋溢着青春期的冲动。
然而,我们也在这殿堂里,初窥了现代文明的炫丽色彩。对现在的学子们来说,无法想像的是,亲爱的杨老师最初教我们大多数同学的,竟然是怎样刷牙。让我们养成刷牙的习惯,他甚至很长一段时间,天蒙蒙亮就来守着我们洗漱。
在这里,杨老师让我省下本来就极少的零用钱,平生第一次订了一份报纸《中国青年报》。没想到的是,快30年了,不是青年的我,还年复一年地订阅着这份青年报。我从杨老师的手中,看了人生第一本文学杂志《小说月报》,我还记得那期杂志有一中篇小说:《西线无战事》。人生的第一份报纸和杂志深深地吸引了我,将我引到了远离书本、更有魅力的世界。影响是如此之大,以至于我这一生到现在都以文字为生,甚至还是报纸的记者。
我是如此的幸运,经过我亲爱的母校、亲爱的老师们的培养,能够离开农村,到大学读书。我作为记者,到过无数贫困的山乡,采访过无数的农村学校,我发现,即使在经济已经大大进步的今天,仍有无数的农村学子,仍像我们当初读高中时一样,过着极其清苦生活。我从他们的眼神里,发现他们像当初的我一样,充满着对外面世界的渴望。但我不知道,他们是否像我那样地幸运,能遇上严厉的,然而像父亲般慈爱的老师。我也在心中也默默地祈祷,如我母校当年一般简陋的学校,也能让他们,从骨子里滋生出人生必须的坚强和坚韧。
感谢我亲爱的老师,感谢我亲爱的母校。
(这是去年母校校庆时写的短文,发于天府论坛锦江风吟版块,承蒙版主九虎不弃,今日又将它翻出来传给我。将之录于日志,备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