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竹韵
川北农村,山青水秀,农田、竹林布满山梁与沟壑,一年四季郁郁葱葱。春天,嫩绿的庄稼与竹子融为一体;夏秋,金黄的麦浪和稻谷点缀在竹林深处;入冬,一块块冬水田像明镜一样嵌在翠绿的竹林里;一座座农舍木屋深藏于翠绿之中;成片的竹林也是白鹭的栖息地。山水、田地、竹木、农舍、飞鸟构成一幅幅美丽的画卷。
童年的记忆是那么深刻,是这块沃土养育了我们,是那些竹子帮助了我们,我与竹子结下不解之缘,对它有着深厚的感情。
祖传的竹编手艺帮我们度过了不少难关,一根根毛竹经过父母的巧手,一张张凉席会变成一点点辛苦钱。油盐钱靠它,穿衣零用靠它,我读书时书费学费靠它,每月四元多的伙食费也靠它,竹子成为我们农家的钱包。
少年时陪着父亲熬更守夜破竹划蔑条,不上学时帮母亲或姐姐坐在地上编凉席,我学会了全套编席手艺,在六、七十年代生活困难时我还用上过这种手艺。
童年时我最喜欢抓‘笋壳虫’,这个小家伙是竹笋的天敌。黄黑油亮的身躯,带锯齿的大脚,长长的管状硬嘴,只有在它吸食竹笋汁时才能逮住。小孩都喜欢它,把它的大脚带刺的部分瓣掉,用三脚刺穿上,插在小竹管里让它们飞着‘打磨’,玩够了烧来吃,挺香。
竹林里我渡过了童年,竹篮书包伴我上完小学,背着竹背兜放牛割草,又用竹扁担挑着简易的行李离开故乡。
苏轼曰:“可使食无肉,不可居无竹”,的确现代生活越来越离不开竹子了。
竹子全身是宝。它的才华,它的品行,它的奉献令我钦佩。
在‘岁寒四友’中我最欣赏的是竹,它没有红梅傲雪独秀,不如兰草淡雅清香,比不上秋菊娇柔浪漫。可它四季苍翠,老老实实地彰显本色,永远留给人类一片绿色的世界。
竹,洁身自好,脚踏实地发展。它看不起‘蒲公英型’随风飘荡抢占他人地盘,更鄙视‘女桢子式’把果实供鸟吃靠拉屎繁衍后代。做到了‘我自不开花,免撩蜂与蝶。’
竹,高风亮节。它一生坦坦荡荡,不学藤条攀大树,不慕蔷薇抱小团,始终是一根根、一节节不遮不掩,挺拔独立。有‘几经狂风骤雨,宁折不易弯。’性格。
竹,‘新竹高于旧竹枝,全凭老竿为扶持’。老竹允许后来者穿枝冒头;新竹站到最高点后,只是看看家族的兴旺,在它枝叶繁茂后将无声无息地融入大家庭,再不抛头露面。
竹,‘依依似君子,无地不相宜’。不管良田沃土,还是沙石脊地,绝不挑剔环境,不管严寒酷暑均能适应,照样生根发芽,顽强生长。
竹,‘生来不为已,只求把身献’。精美的竹编工艺是它们的灵魂,竹纸浆、竹纤布料是它的精髓,竹器、竹屋,竹排,竹建材等让人使用,山珍竹笋上餐桌,淡竹叶入药治病。它被千刀万刮,粉身碎骨,油锅煎熬,牺牲自己,造福人类,死得其所,死得让人钦佩。
竹,从不争名誉。它是大熊猫的主食,人们在欣赏憨太可掬的大熊猫时,谁会赞美竹子呢。
竹欲静,而风不止,它可随风摇摆,但‘立场’始终不变。它可以默默顶住大雪的施压,有时也会发出爆竹式的怒吼。
‘嘴尖、皮厚、腹中空’,是对竹笋的真实写照。嘴尖才能穿枝露头,出类拔萃。皮厚是自我保护,在足够强硬时会一张张蜕去笋壳。腹中空的‘空’最绝,空,不是说什么也没有,人们把硕大的宇宙说成‘太空’。中国禅学把‘心空’比作修炼的最高境界,它主张丢掉一切私心杂念,把世界万物看成是活动的,变化的。只有这样才能永不自满,不断探索与追求,绝不把荣誉、地位、功过得失当成包袱,把金钱、财富变为累赘。
不久前我回老家去看了看,青山依旧,不少农田荒废,农舍空闲,编席手艺失传,竹子也成为自生自灭的状态。尤其是城镇扩展大片的竹木被毁,真是‘恶竹应须斩万竿,’心里有说不出的滋味。
每当我躺在竹椅上休闲,听着竹笛悠扬的旋律;每当我站竹地板上,看着墙上精美的竹编工艺;当我铺开宣纸泼墨时;当我用竹筷夹起山珍——竹笋品尝;当我坐在竹排上游览湖边的竹海;当我躺在清凉竹席上入睡前…不得不想起竹子,回味竹韵,人类消费了竹子,我们又从它身上得到什么启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