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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 3 16269 来自 四川省攀枝花市 2019-5-27 09:28 | 显示全部楼层
    □《瞭望》新闻周刊记者 陈天湖 谢佼 胡旭
    攀枝花,金沙江畔的一座资源型城市,因顺应国家战略布局而生,又顺应国家大势成功转型。
  数十年来,攀枝花锤炼出攀钢、中建三局、十九冶等大型国企。时至今日,攀枝花依然构建着国内领先、世界顶级的钢轨生产基地,为中国高铁屹立世界之巅提供战略支撑;攀钢成为全球第一的产钒企业、我国最大的钛原料和产业链最完整的钛加工企业……
  大半个世纪的拼搏,凝练出攀枝花人朝气蓬勃的精神力量,塑造出他们直面困难、艰苦奋斗、服从大局、只争朝夕的三线建设气质。行走在火红的攀枝花树下,聆听一位位普通攀枝花人的故事,我们能够探寻到各个历史阶段里,大多数中国人相似的精神底色。
  “不想爹不想妈,不出铁不回家”
  今年72岁的原中建三局退休职工杨桂兰耳不聋眼不花,说起话来神采奕奕,举手投足间依然透着一股子干练劲儿。
  55年前,怀揣着一份火红的情怀,17岁的杨桂兰瞒着父母从老家云南大姚出发,坐两天两夜的班车,来到了川滇交界一个叫渡口的地方。迎接她的,除了奔流不息的金沙江,更有热火朝天的建设工地。
  这背后,是整个中国正在进行的经济布局大调整。新中国成立之初,工业发展严重不平衡:全部轻工业和重工业70%在沿海,只有30%在内地。
  为改变这一局面,加之当时国际紧张局势带来的战备需要,党中央下决心进行三线建设,对我国生产力布局进行战略大调整。
  为什么是攀枝花?因为在这一片7440平方公里、不足国土面积千分之一的土地上,发现了矿产76种,包括全国20%的铁、63%的钒和93%的钛,以及铬、钴、钪、镓等多种稀贵金属,可谓得天独厚。
  一句“好人好马上三线”,令无数天南海北的年轻人像杨桂兰一样,带着一腔热血和使不完的力气远道而来。这里什么都没有,只有七户人家一棵树。树上开着火红的攀枝花,建设者爱上了它的怒放,于是将此地命名“攀枝花”。
  等待这些年轻人的不是花海的浪漫,而是常人难以想象的苦干。
  “天当罗帐地当床,金沙江是大澡堂”,“三块石头架口锅,帐篷搭在山窝窝”。当时最急缺的就是砖,杨桂兰一来就到了砖厂。每天一大早起来踩泥巴,光脚将黄泥巴、杂草和水搅拌,用于制作土坯墙。“连续踩几天脚就开裂了,第二天再下去踩的时候就流血。”在接受《瞭望》新闻周刊记者采访时,杨桂兰回忆说。
  男同志干重体力活,女同志活轻一点,码砖。刚开始每人每天只能码3000块砖,还经常发生倒码,女孩子们都急哭了。有一次刚码进砖窑的青砖垮了,杨桂兰被埋在里面。人砸晕了,被工友拖出来后半个小时才清醒过来。
  “这样下去不是办法,肯定要影响进度。”说起当时的情况,杨桂兰重重地拍了一下椅子扶手,提高了音量。当时作为小组长的她带领工友反复练习。“白天练、晚上也练,天晴练、下雨也练,两个月后每人每天要码15000块砖!”杨桂兰自豪地说。
  自豪的背后,是每天弯腰8000多次,取土挖平三座山。可所有人都落下了腰病,下了工钻心地疼。杨桂兰和姐妹们学会了喝酒镇痛,没有下酒菜,打一碗酒,席地而坐,你一口我一口就干了。结果,以前滴酒不沾的她硬是“锻炼”出半斤酒量……
  随着砖的需求越来越大,杨桂兰不顾领导劝阻,主动申请像男同志一样到砖窑出砖。“窑门打开火焰喷出,头发都能点得着。进去一趟满身是灰,只有两颗眼珠子在打转,分不清男女。”杨桂兰边比划边说,有一次她手被砸破了,只顾搬砖没顾得上包扎,等到搬完才发现血流在手套里凝固了,手套都取不下来。
  父亲从老家来看女儿,打小舍不得女儿吃苦,一看心疼得不行。父亲说:“住席棚子、喝泥巴水,太苦了。别干了,买个缝纫机回家学裁缝多好。”她摇摇头说:“不,我要亲手把这里建起来。”
  父亲气得浑身发抖,当天就坐上班车回去。父亲坐在班车上,突然就哭了。那一幕杨桂兰永生难忘。
  “咋能不想家呢?天天吃牛皮菜、树叶子,最大的希望就是吃一碗干干净净的白米饭,不掺萝卜,也不加红苕。最后我爸爸去世,我因为上班没能给他老人家送终……”说到这里,杨桂兰低下头,双手捂着脸,泪珠不听使唤地伴着低声抽泣落下来。但杨桂兰又很快抑制住情绪,整理好衣襟,坐直了身体,清了清嗓子:“尽管如此,我们还是咬牙坚持。不想爹不想妈,不出铁不回家。”
  据统计,1965年至1978年三线建设期间,来自全国28个省、区、市的数十万建设者,忘我扑在攀枝花钢铁基地建设中。杨桂兰被大家称为“迎难而上的好姑娘”,“六金花”的名号响彻金沙江建设工地。对杨桂兰来说,更高兴的是,百里钢城在祖国西南崛起,国家战略在长江上游落地生根,自己亲手造出的砖瓦最终建成了中国三线建设的标志性样板——大攀钢。
  攀钢选址在金沙江畔一块斜劈2.5平方公里的坡地上,小地名唤作弄弄坪,据称是取“弄弄就平了”的意思。
  尽管这里已经是整个攀枝花最平坦、最宽敞的地方,但山高、峡深、水急、地窄,怎么看也不像是“弄弄就平”,更何况弄平后还要放下一个大型联合钢铁厂。
  “席棚子”漏风漏雨的设计所,集中了当时中国最好的设计力量。他们改变思路,破天荒地将以前需要平面铺开的厂房进行立体层台布局,硬是在2.5平方公里“放下”一个原本需要9平方公里的钢铁厂,堪称世界钢铁工业奇迹。
  从对面的南山顶上远眺,整个弄弄坪被金沙江自然划出的弧线捧在手心,不同功能的厂房错落分布,硕大的烟囱挺立高耸,大型管道在空中交织。1965年建设,1970年出铁,1971年出钢,攀钢结束了我国西南没有大型钢铁企业的历史。
  举国之力建成攀钢,就是要把国家急需的尖端钢材牢牢握在手里,这是它独一无二的使命。
  何谓尖端?在高速行驶的成渝高铁上,全国劳模陶功明轻轻立起了一枚硬币,长时间不倒。这个小小的举动震惊了世界,外国人纷纷留言:“不可思议!”“哇,是不是沾了胶水?或者磁铁?”
  这就是尖端。
  一列重达460吨的高铁保持每小时300公里速度前进,车轮和铁轨之间只有不到指尖大小的接触面积,可谓“千钧重系于一发轻”,如果此时钢轨出现头发丝直径那么大的凸起,轨道和车轮产生的冲击力将瞬间达到7吨!
  “将为这些庞然大物生产的百米钢轨的表面误差精准控制在0.2毫米以内,就是我们的工作。”坐在车间外的石凳上,陶功明说,这道世界性难题被攀钢攻克了,通过多轮创新迭代,钢轨的精准度、平直度、光洁度、纯净度等指标都达到国际先进水平。
  1992年,作为厂校联合培养的第一批大学生,22岁的陶功明从重庆大学毕业后进入攀钢。一进厂就泡车间,一泡就是27年。走进陶功明所在的攀钢钒轨梁厂万能生产线,一股硬核的重工业风扑面而来,错落布置的巨型机器就似钢铁巨兽,钢铁碰撞声时而低沉、时而高亢。
  随着一声轰隆隆巨响,一根浑身通红的矩形钢坯从加热炉里翻滚出来,周围瞬间腾起一股热浪,站在几十米外也有被灼烧的感觉。趁着超高温加热后的“柔软度”,钢坯像一条红龙在一道道轧机间穿梭,经过水与火的淬炼,越轧越长、越轧越细,就像面团被拉成面条。
  足足300米长的车间里,只有太阳投射着光影,几乎看不见工人。“这是国内首条、世界第三条量产百米钢轨生产线。一块7.75米的钢坯进去,经过7分半钟13道次的轧制,制成一根标准化的百米钢轨。”陶功明说,“目前这条生产线‘承包’了全国大约一半的高铁钢轨、80%的出口钢轨,具有完全自主知识产权。”
  与城市共同洗礼成长
  建铁矿,开山最是艰难,数千平方公里的莽莽群山,何处有宝?
  1940年6月,地质学家汤克成与姚端开调查盐边煤矿后途经攀枝花地区。走在路上,汤克成细心发现了脚下的铁矿石疙瘩粒,追着铁粒溯源,矿脉在兰家火山、尖包包、倒马坎露了头。
  同年8月,地质学家常隆庆与刘之祥结伴调查川滇矿产,无意间听得有彝族同胞说:“怪事,每次背着铁锅翻山垭时,在山这边就特别重,翻过山垭一下子就轻多了。”常隆庆赶紧请彝族同胞带他们前往踏勘,确认了兰家火山、尖包包的攀枝花磁铁矿。
  今天,我们站在兰尖铁矿的高处,眼前的景象令人惊叹:一个方圆数十公里的“天坑”深深地凹陷进地表,一圈圈的轨迹从山顶一直环绕到地底……
  1974年,17岁的肖清明从四川南充来到兰尖铁矿,此时的矿山刚露了个头,大片的磁铁矿黑得发亮。此后几十年直到退休,他驾驶过多个吨位的矿车,运送矿石的趟次不计其数。“一开始矿在山尖上,我们开车出来走的是下坡路;后来越挖越深,挖到地底下,我们开车出来就要走上坡路,好像是山尖朝下了。”肖清明打趣地说,兰尖铁矿被称为是攀钢的“粮仓”,在这个矿上干了一辈子,平凡的人也有了不平凡的豪情。
  岳宇是兰尖矿上的“攀二代”。他2岁跟随父母从东北来到攀枝花,住干打垒房、上席棚子小学,童年最多的玩具就是山上的矿石。“路边的石头子,踢一脚就知道有没有铁。”如今,岳宇已经在矿上当上了生产组长,带领工友们用现代化手段挖矿。
  同这座城市一起洗礼成长的,还有很多。
  ——最早在攀枝花建设中成立的中建三局,20世纪80年代在深圳国贸大厦施工中创下“三天一层楼”的深圳速度,书写了改革开放的代名词,更奉献了上海环球金融中心、苏州中南中心“中国第一高楼”等无数的地标作品,如今又在雄安新区的伟大蓝图中建功争先……
  ——从攀枝花矿山建设中走出的中国十九冶集团,连续在世界技能大赛上夺冠,更成为该项目国家队的集训基地。世界技能大赛又称技能奥林匹克,是世界职业技能最重要的交流平台。十九冶的年轻人在焊接方面建立了传统优势,焊纹间最宽与最窄的地方差距不超过1毫米……
  从钢花四溅到繁花似锦
  攀枝花也曾遭遇转型阵痛。
  过去50多年,攀枝花的产业过分依赖以钢铁、煤炭为主导的资源开发和单一产业发展模式。随着国际国内钢铁、煤炭市场的周期性波动,结构性矛盾与产能过剩、要素制约、煤矿整顿、环保压力等紧密交织,一系列问题接踵而至……
  2004年,攀枝花空气质量达标率仅为16%,入围全国“十大空气污染城市”。长期“先生产、后生活”的理念,让这里的生态环境不堪重负。
  “西区待一天,吸进一块砖。”市民周世琼婆婆说,“那段时间,人们心头盘算的,是逃离。”
  必须转型,往哪儿转?今天,攀枝花的比较优势不仅是钢铁,更是地下的钒钛和天上的太阳:攀枝花已探明的钛、钒储量分列世界第一和第三;同时,这里日照充沛,冬暖夏爽,具有发展康养产业的天赐条件。
  定了方向,马上行动,首先要阻止污染继续恶化。2013年,攀枝花紧急叫停了攀钢6号烧结机,这是一台1989年投产的“功勋机”,也是当时攀枝花空气质量的“大杀器”。
  以此开先河,攀枝花强忍经济断崖风险的剧痛,陆续关停小矿山、小钢厂100多家,退出煤炭产能600多万吨。
  攀枝花地处北纬26度附近,具有亚热带季风气候,年日照数达到2700小时,平均气温20.3℃,一年四季阳光明媚、鲜花繁茂,森林覆盖率超过60%,特别适宜度假养生。“阳光机遇”带动攀枝花旅游总收入从2012年的67亿元增加至2018年的337亿元,年均增长达30%。
  贴近现代的度假理念也在这里生根发芽。彝族村寨迤沙拉,意为“水落下消失的地方”,是金沙江畔一个拥有600年历史的山村。迤沙拉四季风景各异。初春时节,远远望去,一幢幢红墙瓦房依着斜劈的山势层层簇拥、错落排列,在蓝天和绿植的映衬下,活脱脱一个世外桃源。
  从小在攀枝花长大、到过40多个国家的平面设计师卢越回到迤沙拉,租下一家小院,按地中海风格刷成白墙,结合彝族风貌,自己造出别有趣味的度假小屋。周末和节假日,这里也是一房难求。“人们把这里当作远方的家,放空自己,重拾初心。”
  卢越说,她喜欢这种家的感觉和山野阳光的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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