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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是7月9日,按农历算是五月廿八,今天是我老母亲的生日,算算看,五十二岁了,当真是岁月催人老,悲凉。
人数五十知天命,可我的母亲还在为生活奔波着,五十二年保持同样的一个姿势过日子,幸耶?不幸耶?最起码,在我看来这多少有些悲哀,不是生活的悲哀,也不是她的悲哀,是我的。
我已廿五,奔三的脚步汹涌澎湃,人说三十而豪,而我终究不明白我有什么可豪之处,最起码现在没有,因为我的母亲还在为生活奔波着。
自记事以来,脑海里第一个有关母亲的印象是她把我绑在背上背着,手里提一个竹笼子掰包谷棒子,这是我记忆中第一个母爱的姿势,那么艰辛,那么沉重,七月烈日似火,包谷叶子似刀,而母亲就这么倔强着,用倔强的态度生活,用倔强的后背爱我。这与电影里很多母爱镜头如此的格格不入,这爱似刀,至今想起心头隐隐作痛。
我两岁父母离异,在大山里,母亲,姐姐和我相依为命。女人干的活她当仁不让,男人干的活她毅然面对,就这样一直到我七岁,那一年发生了太多的变化,母亲再婚了,第一次走出大山坐到汽车了,我不能忘记的那解放牌大卡车,搬进镇里了,迎来新生活了,我也上学了……
不可否认我与生俱来的那点聪慧,不知道幼儿园学前班是什么东西的我,第一次走进一年级教室第一次考试就拿到了年级第一名,这项纪录一直维持到我初中毕业上了高中辍学为止。要说这么多年来我唯一有做让母亲自豪的事情的话,那么这算绝无仅有的一个了。她有一个聪明的儿子,学习好,亲戚朋友羡慕之至,她看到未来的希望,她很自豪。
在孩子时代,我们相处的很好,继父也还过得去。总而言之,成人前的那些年代也是我回忆中最甜蜜的:我两岁,父母离异,母亲拖儿带女撑起一个家;我七岁,母亲再婚,把我们带到镇里和继父一起生活;我八岁,母亲学会做裁缝,开始在小镇赚点生活费;我九岁,母亲开起了商店卖起了小百货;我十一岁,母亲开起了药店;我十三岁,全家搬进了县城,母亲愈发拼命地做生意,我我十五岁,母亲迈进了省城……回忆中最难忘的帧帧风景都是关于母亲的。母亲的人生曲线,我的回忆经线。
感谢上苍,感谢母亲。
这几年,逢年过节,母亲都会带着我们回到那公路都不通的山里去住几天,和依旧在那片贫瘠的土地上耕作的舅舅阿姨亲戚邻居的团个圆。每当那个时期,也是我思维最清醒的时候,记忆中小时候一起放牛拾柴的伙伴现已大多为人父为人母,结婚早的,他们的孩子已经能和我记忆中小时候一样去割个猪草之类的了。世世代代,我们的祖先在那里就这样繁衍生息,他们的脑海里没有GDP,没有市场营销,没有互联网,没有职场生涯,有的是脚下一块黄土,头顶一个青天,胸怀一个丰收,心中一个善恶。虽然我已经走出那片鸡鸣犬吠全村皆闻的土地了,但我知道,那里是我的根。特别是我每一次踏上那片土地的时候,这座情愫尤为强烈。
其实,现在看来,灯红酒绿的城市夜生活和日落而息的小村庄我真分不清哪个更接近幸福的本质,最起码,对我而言是这样的。有时候,抚今追昔,我颇为恍惚。
但是,我知道今天改变的这一切,这个过程是一件催人向上的幸福的事情。自私的讲,最起码对我的母亲而言是这样。一名大山里来的女人,她做了那山里99%的女人没敢尝试的,他做了那山里99%的男人没做到的:第一个从山里出来混日子混到省城的女人;第一个把儿子培养成山里的第一个大学生的女人;第一个我心目中的女强人;她做到了,她成功了。
然而做为人子的我,却常常在深夜里愧疚。我们姐弟都已成人,有了独立生活的能力,母亲,却老了。而我已近奔三,回报了她什么?做为母亲,她是成功的,做为儿子,我是失败的。
参加工作以后一直想把母亲接到身边来,多年劳累,母亲身体很不好,虽然目前还没能力让他过上无忧无虑的生活,但我想,最起码可以多陪陪她,她也不必事事躬亲,先凑合着过小日子,权且表一下我的孝心。然而数次提及都被母亲所拒绝,她理由很简单,她还可以,她不想停下来,她更不想现在就给我增加负担。
日子就这么过着,时光就这么逝着,母亲的容颜就这么苍老着,我很担心,有一天她儿子能自豪地对母亲说“你来吧,你什么都不用操心了,我有能力让你享清福了”的时候,我的母亲却可能已没有那样的机会,我愤恨我的乌鸦嘴,然而人生就是这样,自然规律就是这样,子欲养而亲不待时,那份悲凉岂是做儿子的能为之释怀的痛?三年,五年,十年,二十年,一辈子也不能释怀。我害怕,生命就此被打上遗憾的烙印。
若真降临,那将是一生都无法弥补的悔恨。
今天是母亲的生日,我的心情却如此的沉重,哪些祝福的说辞一句也说不出来,我在想,电话中我该怎样和她对话。
随着我心智的成熟,这些年来和母亲在很多事情上看法频有分歧。我是个江湖习气较浓的人,做人做事想来随性随缘,而母亲从一片包谷地走到今天,是用了几乎一生的精力拼过来的,谨小慎微步步为营斤斤计较唠唠叨叨似乎这些不好的词语都可以形容她,我明白,这不是母亲的过错,她是那样的环境那样的经历走过来的,性格中有这些或许可以称之为小市民的心态是很正常的。我努力做到理解,但不盲从。
个性桀骜不羁的我,跟母亲一样倔强,坚持自己的理想,自己的人生观,和母亲相悖之处颇多,为了我信奉的生活方式和生命价值,我始终坚持我的道路,并尽量做到和母亲将摩擦降到最小,“尽吾志而不能至者,可以无恨矣。”母亲和我只是在一些事情上的标准不同,哪怕在我看来有的事情母亲是不对的,也丝毫不影响我对她的尊重和爱戴,因为她是我的母亲。
我想,如果有一天,母亲和我能在一起生活,走走路,吃吃饭,看看电视,甚至是拌拌嘴,那对我而言将是多么快乐的事情。这是一个儿子关于母亲的心愿。今天是母亲的生日,我祈祷,这个心愿能早日实现。
或许,这也就是我今天在电话里想对母亲说的话。
2010-7-9 农历五月廿八 唐九虎 于成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