挨打记

     商报的若乔先生最近挨了黑打，这是老李在四川新闻网上看到的消息。
     原因据说是因为曝光了西安什么什么学院学生就业人数比例夸大，臊了人家的皮，惹得人家很不高兴，到最后一来二去竟动起手来，学院的四个教职工和一个社会上的人将在西安跟踪采访的若乔先生打得不善，据说凶手逃跑时竟有一辆警车接应。事情闹大了，据说已经惊动了中宣部，又据说西安警方将打人凶手捉了两个，又在网上通缉了三个。
     呜呼，朗朗乾坤，一帮宵小竟敢如此猖狂！
     若乔先生老李在良种猪配种场做宣传接待工作时见过几次。40岁左右，瘦而且干，戴副宽边眼镜，话不多，文绉绉的样子。就是这样一个年近40文绉绉的人也免不了挨打，可见当记者确也是一个风险很高的职业。
     老李说这个话的意思并非是幸灾乐祸。因为我们每个人一辈子其实都免不了要挨打的，只是次数多少，轻重缓急不同而已。在这个问题上大家都是说不起硬话的。哪个如果提劲打靶说我一辈子就没有挨过打，那无疑是放屁的话，说不定话音刚落就被他爹胖揍一顿，哭都不好意思哭出来。古语说：“30年前挨打，30年后打人”，字面意思大概是只有积累了挨打的经验，以后才能去打别人的，这当然还有“30年河东，30年河西”的意思。古语又说：“在家不打人，出门莫人打”，意思是挨打和打人都不稀奇，如果出门且连打都莫人想打你了，你这个人做人就真的有问题了，就点用处都莫求得了。
     老李这辈子是很挨了一些饱打的。小时候家里穷莫吃的，老李的妈心情就不好。老李小时候又特别的千烦，费手得很，“千烦”和“费手”书面语的意思就是调皮得很。那真的是“一天不打，就要上房揭瓦”。千烦倒也罢了，却又懒而且馋，懒主要表现在不想做事情，连煮个饭扫个地都觉得是千钧重担；馋当然是因为肚饿。大政治家管仲在2000多年前说过：“仓禀实而知礼节,衣食足而知荣辱”，说的是很有道理的，肚儿不饱去空谈政治，那真他娘的是“饱汉不知饿汉饥”。因为肚儿饿且年龄小，老李免不了就去自家地里偷个黄瓜，摘个杏子什么的。而这些都是要拿到街上去卖了做油盐钱学费钱的。所以每每犯案被捉，老李的妈就很生气，就要将老李捉去细细的打。初是用巴掌，后来是竹板子，再后来就比较固定的用黄荆条子了。因为用巴掌是“杀人三千，自伤八百”；用竹板子是恐怕打坏了，打出毛病了，毕竟老李是儿子，儿子在那个时候是比女子宝贵得多的；用黄荆条子，那就很好，细细的，打起有力，又不担心打坏了。古人不是说“黄荆条下出好人”么，可见古人也是经过多种实验才最终得出“黄荆条”才是教育娃娃的最好工具的。总之，老李那时挨打就很频繁，而老李的脾气又很犟，是“打死也不投降”，“鸭子死了嘴壳子硬得很”，挨打的时候大都只是直着脖子干嚎，那眼泪是没有的。老李的妈也就越打越生气，越生气越打，所以老李的屁股和大腿就很有些时候是红而且是有棱的。
     哎。多么恐怖的年代啊！
     好在上中学过后，老李就没杂挨打了。一则因为年龄大些学了些之乎者也懂事了，二来家里条件好了老李的妈也觉得现在还打老李恐遭人笑话，怕传出去没有媒人给老李说“干妹儿”，就是开不倒亲耍不倒朋友以后要打光棍儿，那就是一件很不美的事情了。所以上了中学老李就没有被老妈打过了。
     这并不表明老李就从此不得挨打了。追溯老李的挨打史，最近的就是老李上初中二年级的时候。老李一天中午放学回家，正碰上村里的王二杆子手里提着一块三、四斤重的猪肉从街上回去。那时候肉很金贵，不逢年过节家里是不会去割新鲜肉吃的。老李一时脑壳短路，也许是妒忌，眼馋王二杆子能割肉吃吧，反正是劣根性发着，竟然拾掇几个同学一起冲着王二杆子狂叫“狗扯皮，狗扯皮，王二杆子割的是狗扯皮！” 王二杆子愣了愣，竟飞奔过来抓人。老李们立即四散开来作豕奔犬突状，老李跑得慢了，被那厮一脚踹在屁股上，再被捉了脖颈，提将起来，如扔一件破棉絮般扔在麦地了。老李哇哇大哭起来，王二杆子拍拍手提起猪肉就走了。老李就坐在麦地里干嚎，老李那时侯已经看过鲁迅的《阿Q正传》的了，所以脑壳里也就不断的闪现一些白盔白甲的革命党，也就将这王二杆子想象成王胡，还有阿Q，“妈妈的，儿子打老子，革命了，革了这王二杆子命，还要将这二杆子的小辫子提起来，在墙壁上“乒乒乓乓”的碰五个响头，不，要六个”。老李一边干嚎一边慢慢的想，慢慢的也觉得无趣，也就慢慢的回家了。
     后来老李那个当过贫协主席的爹回来了，不知道杂的最后就将王二杆子胖揍了一顿。王二杆子么，口碑不好，打了大家都说好；小孩子，打得么，况且是主席家的小孩，老李就阴阴的笑。
     这就可见打人和被打都是相互的。今天打了人，明天可能就会被人打的。
     老李的不挨打已经二十年多了。老李说过，谁也不能提虚劲胼嘴（俚语，说大话的意思）说自己年龄大了地位高了有几个狗卵子钱了就不得挨打了，说不定须臾之间就被打得喊天叫娘的。老李一向嘴巴岔而且臭，凡是都要问个是非曲直，水落石出，所以颇不为领导喜欢。有些事情，是老李这等角色问得的么？年龄大也不是护身符，若乔先生40岁都要挨打，老李36岁，就打不得么？
     所以老李就揣揣，不晓得哪一天要挨一顿打。这他妈的就有些讨打挨的意思了。那么谁会打老李呢？
     一，挨家人的打。能够打老李并打过老李的首推老李的老母亲。但是现在老母亲是应该不得打老李了。老李的老母亲年近花甲了，人一老就慈祥，不但对老李很慈爱，对老李的小儿子那就更是爱得不得了。老母亲时不时地来老李家小住，来时决不空着手，要么蔬菜瓜果，要么鸡鸭鱼肉地带来，说是绿色的，无污染的，土的，弄得老李一把鼻涕一把泪；人一老话也多，絮絮叨叨说的尽是一些“安身立命“的教导，归纳一下，无非两条。一是不要惹是生非，要多做好事，不要结怨；二是要生财有道，不要伸起个爪爪去乱抓钱，特别是那些不义之财是万万不可攫取的。现在日子也过得了，不在人前也不在人后，比上不足比下有余云云。老李就烦躁起来，每每这个时候就借故溜走，让老母亲和她孙子耍去了。有这么一个有出息的儿子，老母亲还舍得打么？既然老母亲都舍不得打了，其他家人就更不可能了。老李的老婆万大娘，虽然有时候也逗魔惹躁地在老李面前支脚弄手的，那实在应该归于：“打是亲，骂是爱，连亲带爱用脚踹”的行列了。
     二，挨“黑社会”的打。“黑社会”这个词最早是从港台录象里知道的。你看那个“大傻”成奎安，在港台枪战片里横眉鼓眼，咬牙切齿，脸红脖子粗，状若患了“甲亢”。说话从来不会好好说，一说话就象斗鸡。这形象渐渐被内地的部分年青人学到了。慢慢地内地也有了“黑社会”一说。“黑社会”的形象，大抵是黑衫黑裤黑皮鞋，脖子上的黄金（一说是铜的）项链一定要粗，眼睛看人一定要“扫”，“扫”人一眼，凶光毕露，杀气腾腾，让人不寒而栗，两股颤颤。老李的良种猪配种场的贾副场长前次就被“黑社会”打过。贾副场长带领两名队员到一个工地去检查。工地正在挖土方，用了大车在运，弄得到处洒漏的是泥土。贾副场长去制止，据说就冲出几个“黑衫黑裤”的人来，一脚就踹倒了老贾，接着怎么样就不知道了。防碍公务，殴打执法人员，是有好果子吃的么？后来警察就来了，拘留了一个，其他的据说都跑了。老贾是个好人，好人也要挨打，老李就揣揣了，就很坚信“黑社会”的打人是不分好人坏人的，看着不顺眼的，捉住了，就一顿暴辟。老李既不是好人也不是坏人，看来老李被“黑社会”打的可能性是很大的，好在现在巡逻警察多，被捉住了，大抵还是可以呼救的。
     三，挨“有司”的打。老李的家以前与一“有司”接壤，有时候半夜就会被一阵嘈杂声惊醒。起来到窗前一看，就看到捉了些男的女的。男的大概是嫖客或者是小偷，女的大概是小姐。一律绑在树上细细地打。脚尖锭子，棍子棒子，女的就凄惨的叫，也不晓得是不是装的；男的打凶了就骂，就嚎。成年人的声音在夜里叫起来很恐怖，毛骨悚然的，老李就很紧张，就摇头。后来终于搬走了，后来也就很少看到这方面的新闻了。有时候只偶尔在报纸的旮旯里看到一两条，大抵说的都是外地的事情，但老李终是害怕的。但是想想：老李一不偷二不抢，三不嫖，哦，老李是要赌的。老李喜欢打麻将，不晓得算不算赌博。只是现在大家都喜好“斗地主”了，这麻将搭子倒是万难的才能凑上一桌。为安全起见，老李这麻将看来也还是戒了的好。
     城市管理工作是在不断向好的方向发展的，这需要政府的规范和引导，更需要广大市民的积极配合和参与。包括禁嫖禁赌禁偷禁抢，也包括市容市貌的日常管理。这一方面，城管的工作是卓有成效而且管理方法是在不断更新进步的。老李以前与某城管机构同楼办公，据说当时一很铁腕的城管领导在大会上对城管工作约法三章。提出了“三不准”的管理模式：一是不准掀摊子；二是不准折秤杆；三是不准打耳光。呵呵，听来让人哭笑不得，看来以前这三种管理手段是常态吧。掀，折，打，武功好啊！笑人家未甫。自己的单位也赫然搞出了个什么“六不准”，“六必须”，后来又发展成了什么“九不准”，真是“五十步笑一百步”啊！
     这纠纷，这怨气，这矛盾，这管理，打就真的能解决问题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