收场了
已有 909 次阅读2007-1-14 18:57
晚上,我们那个村子却一点也没有入睡。这是爷爷的人生的收场,却不知道是多少人人生的过场。
院子外,一辆礼炮车不时地发出震天的声响。院子里各人都在忙碌。身在这样的一个环境里,却能真正地去感受一场真正的葬礼。晚上7:30,阴阳(也叫风水先生)便开始用一种异常奇怪的腔调诵读起来,祭文是下午写的,用着旧式的格式,古朴的文字,一声高一声低地吟咏。由于母亲的迷信,我从来没有参加过任何葬礼,这是第一次。我听了很多不知用了多少年的字眼:孝家、殡家、祭灵、封灵、升灵......晚上闹哄哄地进行到了11:00,阴阳的歌咏一直进行到了那一刻,这叫“闹丧”。
阴阳让爷爷所有的儿孙全部“进揖”时,我才真正感受到了他的离开。院子时黑压压跪了一片。膝盖下垫着一摞纸钱,每个人都深深地伏身下去。阴阳的哭腔愈发地响亮而嘶哑。我分明地看到自己膝盖下的黄黄的纸钱上出现了一点、两点......深色的小圆点,圆周点慢慢浸开,又被新出现的圆点覆盖。由于是深伏下去,泪水终于倒着流向额头。旁边的妹妹已经哭得接不上气了,我摸索着从包里拿出一张面纸,伸手给她擦泪,她终于一声低呼倒在了我的身上:“敏姐姐,我们爷爷没有了。”哥哥的头全放在了地上,那个我们兄妹里最稳重的哥哥,没有声音,只是他的眼镜镜片上一片闪亮。也许我是最能从容面对生死的人了,父亲两年前的两场大病让我能坦然面对亲人的离去,但是泪水不知道我的心,只管自己直直地涌出,滑下,再涌出,再滑下。
阴阳的祭文吟咏了半个小时,大伯母已经跪得昏蹶过去,大家又挣扎着站起来去围着她。膝盖冷得生疼,也管不到了,哥哥、妹妹、我、小姑抱在一起,没有话,就是彼此地擦着眼泪。爷爷的走,大家都有心理准备,可是这位家里最和蔼的老人却一直是家里的主心骨,他的离开也意味着这个家庭开始慢慢地分离,谁都知道,只是都没有说出口。闹丧结束,母亲坐在厨房的一把椅子上,瘫软地靠着墙,无力地说:“我还没有侍候够啊。”厨房里只了我了。父亲说:“我没有遗憾了,这个月都是我一勺一勺地喂他吃饭的。”晚饭时哥哥在我旁边就在说:“刚才我给爷爷添饭,心里真的不好受,给爷爷添饭的机会再也没有了。”
客人陆续地走了,收拾了一下,已经12点过了,最后一晚,大家都想守。田野里的寒气慢慢地浸过来,大家在院子里放了几个炉子,可还是冷得生疼。爷爷的照片放在灵堂里,不是平常的端正的照片,是他自己选的一张花丛边的照片,一脸笑容,看着院子里的我们。
早上8:30出殡、哭丧。周围自发来送爷爷的车有50多辆,长长的车队在晨雾里等待着,这时还不到7:30。很多人没有进去喝一口热茶,就在路边静静地等着,他是村子里的长辈,送行的人都在等待送这位老人最后一程。
我不知道生死之间会有什么样的界限,但是相信他的剧幕落下,会有新的剧幕拉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