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云

　　汇入下班的车流，等红灯时，发现外面有什么在动，仔细望去，是天空中的云。
　　下了近两周的雨，土地湿润得仿佛要滋长出什么，一脚下去，总觉得自己会踩着什么，因为下脚处软软的，鞋底周围会悄悄地浸出一圈水。车天天停在体育场，雨水已经沿着车身划下了一道道深深浅浅的灰印，流苏一般地挂着，只是车动时听不到它们相互碰触的声音。我不喜欢伞，怕它那尖尖的角会扎着从我身边经过的人，所以常常会拎着包在雨里狂奔，小心地护着自己的眼，埋着头。
　　从高处看雨中的街，觉得真是让人扫兴，雨衣只有红、黄、蓝三种颜色，让人眉目不清，骑车的人把雨衣的前襟搭在车头上，一路向前时，雨水便全积在前襟里，小小的一汪，随着车子左右地晃，骑车的人会份外小心，生怕一个大的动静，让这一汪儿水全灌在了自己腿上。汽车哗地过去，水声比雨声更大，车边的路人便狼狈地跳开，无奈地抖落一裤腿的泥水。
　　好久没有这样仔细地打量天空了，许是雨下得久了，终于洗刷干净了这个城市，远远地看去，天久违的高远。云分了两层，白的那些更高一些，急速地向我的左边跑去，淡铅色的要低得多，离我更近，就在街边的高楼的顶上压着，背着白云，慢慢地向着右边去了。它们在这城市的上空遇见了，分开了，各自向着自己的方向，连为彼此停留的时间都没有，只匆匆地擦着肩，回头都不曾。
　　小时候，门前的小溪还很清澈，水量也足，夏天的傍晚，天空响晴，我便会把高高的椅子放在水里，自己坐上去，躺下来，脚浸到水里，从水杉的枝叶间看天上的云，那时的天空更蓝，白云过去时，真的能幻化出各种形状，一边跑一边变着，极像一个蹩脚的耍把戏的人，口袋里不断地掉下些什么，于是天空里大团的云便渐渐分散，一块块碎在那里，一起慢慢地向一个方向去了，不知道什么时候，它们又融到一起，天色渐晚，到快找不见它们时，我才回家。
　　第一次和朋友去海螺沟，下午出发，途经泥巴山，翻山时已快半夜，我们将车窗关得紧紧的，外面已经只有几度了。在转了几个大弯后，发现我们置身在一片淡淡的云雾中，车灯射出去，并不能照亮多远，只是看得到路边的界牌，驾车的朋友已经困得两眼发直，一直掐我，让我帮着看路上的线。后面来了一辆大车，高高的车灯一下子穿过云雾，照过来，我们看得真切，自己被云团团地包裹着，远远近近的浓淡都一样，车灯穿过处，透着浅浅的黄色，车往这团雾开去，却不知道什么时候会把它们冲散。
　　再上高原，换了两个朋友，天气高，七月，草原开阔，我们便一路狂奔，追逐阳光给云投下的影子，黑影在草地上快速地移动，越过前面的矮丘，便不见了。停下车，却又发现头上便是一片云，黑黑的影子正好遮了车，我们便在这烈日下愉快地乘凉，等它走了，我们也就出发了。
　　回家上楼，外面的云已经是蓝灰色的了，边沿处有一抹银色，衬得西边的天一片锈灰，又透着一点暗红，再望，银色便窄一分，最后归于无。
　　明天该是晴天了吧，这雨下得，我的脚上都长了青苔。